探头往外看去,庄正德有些奇怪,方才安顿了弟子们等号令一起冲出去,可这会儿到好,藏匿在房中的弟子相继打开房门,竟是都跌跌撞撞的走到院中。
有些不祥的预感,庄正德赶忙啪啪两下轻拍房门,胡不来心有灵犀,轻拍两下桌子回应。
外头突然生了雾气,影影绰绰看到院中人影攒动,平白无故竟然多了好些人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这些身影混杂在弟子中间,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月光朦朦胧胧撒了下来,映着院中人影耸动,气氛一时怪异至极。
胡不来凑到窗前悄悄望去,不免被这一幕也给惊了个目瞪口呆。
细数一番,庄正德悄声说了一句四十二,这些人打扮各异,看来就是张金成生前的家属和仆人。
四十二个混杂的人影站了有会功夫,渐渐开始活动,有模有样的干起活来。有的似在扫院子,有的似在端茶倒水,有几个貌似女眷坐在虚空中交头接耳,小一些的还有七八个,都在院中跑来跑去。
庄正德只感觉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直往下流,这会儿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屋中偷偷偷观察。
再过了一会儿,院中渐渐传来些声音,但又听不清楚。有嘻嘻哈哈,也有咿咿呀呀,似人声却又非人声,庄正德觉得整件事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些人影就如皮影戏般活灵活现,各自忙活了一会之后,突然全部停下,看似慌慌张张的到处乱窜起来。之后像是被围猎一般,渐渐集合在了一处。
人影之中的五官,都开始夸张的扭曲,一张张脸已经扭成一团。庄正德有点分不清这些人影脸上到底是哭还是笑,是眼睛还是鼻子嘴巴。
之后的一幕,让庄正德胃中酸水不停往上返。
这些人影的四肢渐渐分离,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左一条胳膊,右一条腿,起起落落四处横飞。
庄正德已经无法直视,只能背过身来,惊恐的张大了嘴。这一惨幕,完完整整的还原了李总兵带人抄家杀人碎尸的残忍一幕……
第一次见到这么宏大的怨气场面,胡不来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
正在庄正德准备拉着胡不来起身后撤的时候。
胡不来突然放了一个响屁。
这一声响屁犹如晴天炸雷、丧钟敲响。
惊慌失措的胡不来不敢再向外偷窥,扯了扯庄正德袖子。庄正德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门窗的缝隙中又渗进来阵阵阴风,夹杂着雾气潮湿阴冷,庄正德被吹的浑身打颤。
胡不来哆哆嗦嗦说道,“庄……庄老弟,现在……现在怎么……怎么办?这些弟子怎么回事?”
这会掐死胡不来的心都有了,庄正德只感觉如芒在背,忍不住扭从门缝中向外看去。
这一看,看的庄正德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门缝外头,挤满了各种扭曲的脑袋,数十个人影攒动拥挤,就像是街边抢着看西洋镜的孩童一般,都伸长了脑袋瞪大了眼睛往这门缝里头使劲瞧。跟庄正德对上眼的,是一双已经从眼眶掉了一半儿出来的眼珠,凸出来老大一截,挤在门缝中使劲往里伸,像是要一探究竟。
一只眼球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另一只直勾勾的与庄正德对视。
胃中翻江倒海,庄正德忍不住一口酸水就喷了出去。外头的眼珠子受了这口酸水的腐蚀,滋啦啦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一声十分扭曲的叫喊。胡不来听到这犹如刀片刮铁板的声音,感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惊恐之中胡不来大声喊道,“庄老弟,你怎么了?外头发生什么了?”
庄正德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手指,直直戳向门外。胡不来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下意识的拿起桃木剑就往门缝外头塞去。
一阵上下挥砍,这门外的惊声惨叫不绝于耳,厢房的木门仿佛有人拉扯,就要被扯开一条硕大的缝隙。胡不来一看情势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掏出黄符啪啪啪啪连拍了五六张。
门上的那张黄符对这些人影根本没什么作用,庄正德死死抵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之间,这门里门外陷入了僵局。外头的想进进不来,里头的想出出不去。
人影不在拉扯门框,转而开始疯狂的敲门,几十双手闹出动静就像沙场点兵,满是肃杀之气。伴随着嘶哑的呐喊,庄正德和胡不来感觉心神不宁,嘴角隐隐有鲜血流下。
庄正德捂着胸口苦笑一声,“胡道长,今日怕是我二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走不出这院子了。”
来不及回答,胡不来这会只感觉满嘴腥咸,只能疯狂的从门缝中伸出桃木剑上下挥砍。
从怀中取了一沓黄符递给庄正德,胡不来喊道,“别他娘的废话了,你快试试你的血!”
根本来不及多想,庄正德抽出匕首照着旧伤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涌出,沾的黄符上头狠狠拍到门上。每拍一张,这门外就是一声嘶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转眼就将带血黄符慢慢贴了一门。
胡不来扛不住了,只感觉喉中一甜,忍不住一口老血就喷到了门上。庄正德赶忙停下手中动作,将胡不来扶到桌边坐下。
“庄……庄老弟,他……他娘的还是你你身体好一些。贫道怕是要先扛不住……怕是……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先前拍上的黄符,已经受不住已经受不住怨气的侵染,纷纷快速燃烧起来。这一烧不要紧,其他的黄符也在突然之间纷纷松动,有些脱落迹象。
庄正德瘫软在一边,剧烈的心脏跳动让庄正德站都站不起来,浑身血液疯狂的向脑门顶去。
此时已是凶险万分,庄正德心一横,拿了桃木剑在右手掌心一抹,挣扎走到门口,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踹开大门就冲了出去。
外头的残影几近疯狂,庄正德大开大合一阵挥砍,带着鲜血的桃木剑犹如神兵利器,残影只要挨着,便瞬间倒地不起。
庄正德舞剑没个章法,只是左突右冲乱劈乱砍,残影仿佛是得了命令,一看敌不过这人当下四散逃窜。
没过了一会功夫,庄正德气喘如牛,擦了擦眼前的汗水,雾气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地上躺着那八位受伤的弟子,亏的这桃木剑不甚锋利只是破皮破相,不过地上血迹还是不少。
四下摸索一番,庄正德发现这些弟子气息平稳,只是暂时昏厥而已,又将正院几处房屋查探一番,发现并无残影踪迹,庄正德才稍稍松了口气。
昏迷片刻的胡不来也悠悠醒来,看着院中矗立的人影,胡不来吓了一跳,挣扎着坐了起来,神情疲惫。
缓了一会儿,胡不来精神稍微好些,苦笑一声喊道,“庄老弟,今日一战真是老鼠日猫批,惊险又刺激。竟然都不知道对手是谁,若不是身体实实在在受过伤,贫道还以为犯了梦游症呢。”
庄正德听完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过于低估了这凶宅的凶险程度,连累了一众弟子受害,都不知道怎么跟杨启文交代。
重新包扎好右手的伤口,庄正德泄了气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胡不来挣扎起身,挪到后院打了一通井水出来,一一泼到这些弟子脸上,受了冷水刺激,弟子们悠悠转醒,顿时院子里头嘶嘶声不绝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