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刀锋划过脖子,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伪装成尸体的离朝士兵尸首分离。
正在打扰战场的天华宗弟子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朝着身后及时伸出援手的江湖人士道了声谢。
中元节一过,大小江湖门派纷纷派出弟子甚至长老赶赴前线。
他们虽然单人实力很强,但没有经过,也来不及经过训练,所以无法当做主力,只能以地区划分,分散在大军之中,随机应变。
这种方式让敌人吃尽了苦头,两队士兵冲杀,突然窜出来一个江湖高手,心里阴影可想而知。
后来离朝学聪明了,一般只要发现这种人,便会群起而攻之。
天下不是人人都可以像顾居尘一样一剑三千六百人,能一招一人,已经算是快的了。
直到现在,离朝高手也开始在战场上多了起来,而朝廷誓要夺回芒砀山口的目标却愈发遥远。
这时江湖宗门才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不是赚军功讨好朝廷,亦或者锻炼年轻后辈的事了,两国已经彻底打出了火气。
还有半个月就到夏天了,战场上早就恶臭难闻,不仅仅是这里,芒砀山口以北,皇帝故意丢的八座城中也同样恶臭不断。
当初屠城的时候,离朝将军下令只杀男人,留下老人小孩和女人。
可粮食被搜集一空,能拿走的都拿走了,留下她们又能怎么活呢?
活下来的人连逃命都走不出五十里就会饿倒,更何况芒砀山口以北都是离朝的土地了,她们能逃到哪里去。
这八座城一共近九十万百姓的性命,就这样被皇帝拱手相送。
这一日,距离芒砀山口最近的一座城,城门口走进了一个邋遢的男人。
男人身上破烂不堪,头发披散,到处是伤,如果不是当初男人们被杀光了,说他是本地人也毫不为过。
他本想进城找些吃的,但看到眼前的景象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街边只有一些衣衫褴褛的老人,和目光呆滞的女人,偶尔会见一两个孩子,但都是躺在角落里枯瘦如柴。
即便见到了同样狼狈的男人,依旧会因为当初的屠刀而浑身颤抖。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来到城中心,男人有些体力不支,喘着气坐到了地上。
周围的百姓没有因为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而另眼相看,她们只是绝望的望着天空,亦或是呆滞的面对着地面,仿佛石化。
男人大口的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化脓,但心里的愧疚更加让他痛苦。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城中心的人开始越聚越多,一开始男人以为是冲自己来的。
直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和尚出现,百姓一窝蜂的跑了过去,又强忍着饥饿排起了队。
和尚身上有个包裹,装满了最简单的糙饼,但此时对百姓来说,就是救命的良药。
和尚一边口颂佛经,一边分发完了糙饼,百姓呈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窝。
男人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笑,笑的自己有些发冷,但还是不停。
一双没有鞋袜,鲜血淋漓的脚停在了男人的身前,和尚诵了声佛号,将一碗清水和半块糙饼放在地上。
“唐六,我记得你。”和尚低声说道。
“我也记得你,莲池和尚。”唐六笑声不断的回道。
“从瀚南道可以直接回端朝,为什么到这里来?”
“来看看你们的假慈悲。”
莲池微笑着坐在地上:“那什么是真慈悲呢?”
唐六的笑声戛然而止,杂乱的头发挡住视线,但还是死盯着莲池:“你们的佛祖看得到这里么?”
“一切皆有定数……”
唐六啐了一声,端起清水和糙饼朝着城门走去,路过一个孩子的时候,将仅有的饭食放到了地上。
这一切都落到了莲池的眼中,他的面色不悲不喜,只是微微点头,也朝着城门走去。
如今城内百姓无衣无食,他每天都要行走在路上,凭着明陀寺僧人的面子,从芒砀山大营化些食物,再分散给这些百姓。
八座城,绵延百里,即便以他的实力也是磨破了双脚,疲惫不堪。
当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城门口时,唐六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孩子会对男人恐惧。
这里距离芒砀山有些路程,但离大营却是不远,由此可见离朝到底聚集了多少人马。
一些闲来无事的士卒喜欢过来打打秋风,也算是给无聊的日子添些乐子。
五匹快马,五个小卒,可在城里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他们就是索命的恶鬼。
目光呆滞的女人被掳到一旁,孩子无力的哭喊,当看到唐六的时候,下意识叫起了救命,救救他娘。
唐六这个面相有着浓厚的端朝南方特色的男人,此时成了这孩子唯一的稻草。
唐六停在了原地,胸膛剧烈的起伏,孩子的哭声一声接过一声。
“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
砰砰砰……
一声声响头磕在了唐六的心上,终于,唐六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头也不回转身便走,双腿有些打颤。
“求求你……”
“小屁孩,烦不烦!”
一个离朝士卒心烦意乱,他刚刚违反了军纪,心情正是不好,打算过来乐呵乐呵,这孩子的喊叫属实让他更是心烦。
寒刀出鞘,一刀斩向孩子的脖颈。
“我*你姥姥!”
唐六猛的停步,他的手臂已经无力拿起街边的石头,只能转身狠狠的撞在了离朝士卒的身上,二人同时滚地。
一旁刚刚解开衣衫的士卒反应过来,又一个男人的头颅,明摆着的功绩。
噌!唐六躲过一刀,但左臂还是被砍落在地,鲜血不要钱的流出。
“离朝的龟儿子!来啊!来杀你爷爷我!我*你姥姥的!”
唐六状若疯狗,眸子通红,不管不顾左肩的伤势,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上。
“阿弥陀佛……”
莲池口宣佛号,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血脚印,周身的尘土开始轻颤。
无形的波动四散而出,五个离朝士卒瞬间毙命,气机断绝,佛陀亦有怒目金刚。
尸体倒地,唐六嘴角流着不知是谁的鲜血,晃晃悠悠的直起身,捂住了孩子的眼睛,那目光呆滞的女子早就已经咬舌自尽。
莲池手指轻点,止住了唐六断臂的鲜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我以为你会当什么也没看见,这就是你们佛家的怒目金刚?对自己人也这么下手?”
莲池双手合十,闭眼低语:“这就是我想不通,进而来到端朝寻找禅机的原因。”
“以杀止杀,你身上的血味很浓,建议你喝碗羊杂汤……”
唐六再次笑了起来,癫狂的笑声传出去很远,然后渐渐的转为了抽泣。
一团被细铁链缠住的牌子掉落在地,那是无名骑的军牌,如果身死,刻上相应的纹路就是恤牌。
街边躲起来的老人从唐六手中接过了孩子,连连对着二人道谢,低头时看到了地上铁牌,毫无征兆的直接跪倒。
“无名骑……是无名骑……是朝廷的人来了么,朝廷又打过来了么?”
老人的眼中有了一点叫做希望的东西,干枯的手掌摇晃着唐六打颤的双腿。
“不败之军来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泪水划过唐六满是尘土的脸,他像刚刚的孩子一样跪倒,朝着老人狠狠的磕头不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败了……”
“不可能……你们是无名骑,你们为什么不能打回去,无名骑就应该打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