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听劝。比起听别人说的更喜欢自己实践，实践出真知！关键是很多时候，别人只能说出一个结果，却无法告诉你原因。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话，可信度很低。”

　　孙眠在酒店住了两个月。他“出狱”前的某一天，苏彤和总部进行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电话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国际卫生和食品安全，会议的结论是在A市设立分部的计划提前开始。

　　对苏彤来说这个结论有点麻烦。听上去她是负责人，只要做好这件事，肯定能升职。但更迫切的现实是如今的大环境下，苏彤找不到除了孙眠意外的其他帮手。所有事情都要她自己做，所有责任都要她自己担。

　　比起其他分部设立时的四五成群，苏彤多少有点寡不敌众的担忧。

　　不过艾文私下也和苏彤说过她的考量：“越是难，越是能显示出你的才干呀。我们这种非盈利组织，虽说是用爱发电，但也总是需要工资的。工资要涨，位置就要稳。想要位置稳，势必要拿出真本领，你说是不是？”

　　谈钱虽然俗，但不谈钱便是虚。艾文是暗示苏彤一个全球人民都认可的道理：挑战就是机会。

　　如果没有疫情，总部派四五个人，那都是来给苏彤当主子的。与其劳心劳力给不懂国情的外国人办事，事后还得解释半天，不如自己亲力亲为，最后功劳也是自己拿。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促进会的资金流必然受影响，减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下一步是停薪还是裁员谁都说不准。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苏彤作为一个外籍员工，处境可想而知。

　　除非她有不可动摇的根基。而A市分部就是艾文能想到的最快发展的根基。

　　那么接下来到底怎么做？

　　苏彤盘算了一下，分部设立最大的两件事就是租房和过审。

　　现在情况还算稳定，租房可以线上沟通，待门店开放再实地考察。但是审核的事情比较麻烦，各部门办公时间方式不一，时间不一，材料也要好几套。这估计前前后后估计要跑好几趟。

　　但能怎么办呢？就当好事多磨了呗。

　　之后苏彤把设立分部的决定以及接下去的行动和孙眠一说，这孩子立马积极接任：“租房我最会了！在国外都是我自己租房子的。交给我！”

　　做事有积极性是好事，苏彤交代了几句就把租房的事情交给孙眠。

　　隔日，苏彤带着事先询问好的材料跑了三个部门。一切还算顺利，剩下的就是等通知。

　　唯一不顺的是回家路上，她忽然脑子一抽绕了点路来到大不一样的昌五路。

　　乍一眼望过去，走之前生意红火的几家店几乎都不在了。像是疯子实验室已经被改造成了新派粤菜馆。

　　别说，翻新的老建筑和创新粤菜倒是莫名和谐，比起之前的分子料理更合适，而且同样在网评的A市必尝list上。

　　原本一楼边窗的外卖口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菜单跟着主店改成了港式茶饮和点心。

　　问到蛋挞和奶茶的香味，苏彤要了杯冻柠七，然后踩着熟悉的方砖路往北段走。

　　慢慢的，苏彤发现更大的改变是原本冒着烟火气的整条街几乎都成了精品店，设计家具，花艺绿植，珠宝衣饰等等。

　　走了一段，苏彤看见了一家有机生活馆，绿意盎然的招牌看着就很健康。而再往下看，苏彤见到了熟悉的“康德庄园”，那家下沉式酒庄。

　　下沉式酒庄如今只剩下层，而斜对面的万叶日料店也变成了书咖。

　　唯一还能看见曾经的影子的是傅嫣苒新记糖水的那间小门面。现在这里依然做糖水，是A市现在最有名的红薯糖水连锁店的昌五路分店。

　　走到这里也意味着苏彤走到了曾经的红。但今时今日这间大门面不是任何一家店，它和楼上一层一起被改造成了一个共享办公楼。

　　苏彤没想到这个铺面的变化会这么大，大到一点曾经的影子都没有。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员，苏彤觉得自己像是记错地址的探寻者，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南辕北辙大错特错。

　　这时，办公楼的保安出来，冲着苏彤道：“你找哪家公司啊？找不到就打电话让他们出来接你。”

　　大概是苏彤神色太过疑惑，保安才好心来指路。

　　苏彤心笑，而后摇摇头：“不是，我是想来以前这里的一家西餐馆吃饭的。”

　　保安：“哦呦，你多久没来过啦？那家店早搬走了，搬商场里去了！这里现在不允许开沿街餐馆咧，不利于老建筑保护！要么你去南边，那边有的吃。要么你就木薯糖水吃吃，也挺好的。”

　　苏彤：“原来如此。”

　　是了，昌五路的变化是因为市政规划改变了。这样想来，当初她就算没走没有卖掉店，早晚还是会离开这里的。

　　这时保安见苏彤有点失落的样子，补了一句：“那家店没什么好吃的！几年前换了个老板就不行咧，你吃到也要失望的。”

　　苏彤哑然。

　　离开昌五路，苏彤直接打车回家。路上，她有些懊恼，觉得她就不该脚抽去昌五路。店肯定不在，在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就算是原来的样子，也找不到原来的味道。

　　回到家里，苏彤放下今日走岔路的脚，重新埋头于文件整理。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孙眠也回复了。他心累地表示国内的租房市场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苏彤心笑当然不一样，不过面上还是安静地听他抱怨一通，然后再慢条斯理地指点一番。

　　孙眠接受完命令后，忽然反问道：“彤姐，你不会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吧？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呀？”

　　苏彤无辜道：“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早知道呢？我和你一样是才回国，这也是听你说了才晓得现在是这个情况。”

　　苏彤说的是真心话，国内的情况日新月异，她三四年未涉此事，并不会比孙眠多了解一下。

　　至于事前提醒或是事后指点，那只是阅历的恩惠。

　　苏彤和孙眠讲这些事时，她妈妈正巧路过听到一两句。等苏彤挂了电话，便打着歪主意凑上去：“是小孙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呀？他从来没在A市呆过，你多帮帮人家，别老拿老板架子，和你爸一样。”

　　苏彤：“妈，他需要自己成长。而且我自己都忙不过来，不可能一直帮他呀。”

　　苏彤妈撇撇嘴，嘀咕道：“你以前带安周可是面面俱到地帮。”

　　安周现在在苏彤心里就是一个本尊神出鬼没，名字成江湖传说的男人。

　　苏彤：“孙眠和安周能一样吗！孙眠家境学历双商摆在那里，他需要的是发挥空间。”

　　这话说完，苏彤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凑近苏彤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还挺介意安周的出身啊？英雄不问出处啊！”

　　苏彤汗颜，这话问的：“我没有问，我是一直都知道。再说了，以前我扶持安周，最看不惯的好像是你和我爸呀。怎么现在……”

　　苏彤妈：“老头子，出来搞晚饭了，你女儿跑一天累死了，你也不晓得照顾一下！”

　　苏彤：……

　　最后，苏彤爸妈还是决定外卖。恰好孙眠又来汇报工作，苏彤就把外卖的任务交给孙眠，然后去小区口给门卫证明他确实是被业主邀请的健康的投食工。

　　食物道，桌子上摊开，苏彤发现孙眠还买了几个草莓小蛋糕。这是心情有多差？

　　孙眠注意到苏彤嫌弃的眼神赶紧道：“这是给叔叔阿姨的！没算你的，知道你看不上别人家的。”

　　苏彤爸：“她有啥资格嫌弃，考了这么多证也没见她秀过。”

　　当众被拆台，苏彤很没面子，转眼瞪孙眠。

　　孙眠一边憋笑一边道：“彤姐还是有资本的，我见过她秀技术。有一次在哪里比赛，有个人看不起中国人，被她一顿炫技闪瞎眼！”

　　苏彤：“低调点。”

　　“不过这家你尝尝看。”孙眠嘴上说没准备苏彤的份，但行动上还是想征求苏彤对蛋糕的评价，“这个草莓很特别的！”

　　苏彤正好也有点饿，闻着奶油似乎是动物奶油，勉为其难试一口吧。

　　一口下去，苏彤一丝不同：“这么多冻干草莓？”

　　冻干水果并不是什么新鲜物，这两年流行的巧克力水果夹心，雪花酥之类的都会用到冻干水果。比起新鲜水果，这种冻干果在保留大部分营养的情况下，口感丰富，甜度下降，香味更浓，是添加剂水果的完美代替。

　　这块草莓蛋糕表面是被拼成爱心形状的两大块冻干草莓，苏彤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不仅是表面，奶油夹层里也加了不少冻干草莓小颗粒，酸酸甜甜。颗粒感搭配松软微弹的蛋糕和绵密丝滑的奶油，口感上更别出心裁。

　　好虽好，但是考虑到机器成本或者冻干水果原材料成本，很少有店家会这样全部使用冻干水果。况且现在的食客心里总对“新鲜”二字又执念，全用冻干水果，也有市场反馈不好的风险。

　　这时，孙眠把剩下半块吃下去，道：“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的那家CherryBerry的蛋糕！”

　　“……他们不是做高定吗？怎么？疫情生意不好，也做零售了？”等下！等下等下！苏彤忽然想通了，“这是他们的高定蛋糕？”

　　孙眠点点头：“正好朋友圈聊起来，送了我几个样品试吃。他说这款最受欢迎，是他们西点总监最早研发的一款。”

　　孙眠说过，这家工作室接的都是宴会婚庆派对生意。苏彤他们之所以用冻干水果，是因为这种场合下，蛋糕可能会长时间静置。

　　这种情况下，太新鲜的东西会出水反而让人觉得不新鲜。但冻干的东西恰好会吸水，吸水后气味不变反而会恢复成新鲜水果的口感。

　　苏彤不禁心道：聪明，真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