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关外,朗日赞普已经率领三万多名勇士出营,气势汹汹的北上,想到那座横亘在两山之间的诺大关城,一股难言的憋屈和窝囊之感自朗日赞普心中油然而生。
他们攻城的时候,下面地势狭窄不易排兵,看着更像一条长长搬家蚂蚁队伍;去的兵少,对积石关构不成威胁,兵多了,居高临下的守城之军只需一根滚木,就能放倒一大片。
斗将、斗阵的提议,既是要想见识一下隋军正面的作战能力,更多是无奈之举,同时也是希望己方勇士在关前斩将,打击敌军士气,振奋己方军心。
为了打好这一仗。
朗日赞普也是猛将尽出。
他知道杨侗是打奇袭战的高手,为了防止隋军不遵诺言,突然对他来一个袭击,所以他同样兵分三路,以箭矢之阵迎向前方,三支军队相互呼应、尽量靠近。与此同时,还另派一支军队充当前锋。
“赞普……”行军不久,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对朗日赞普说道:“隋军已经出关,且在关前列阵。”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朗日赞普连忙问道。
“两到三万人。”斥侯躬身道。
“这么多人?”朗日赞普和吞弥桑布扎相视一眼,面色微变。
“正是。”斥侯答道:“不过他们列阵以后,只有万人南下。”
“再探!”朗日赞普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他带来这么多兵,是打算斗将斗阵赢了以后,大军一路掩杀,借机夺下积石关。谁想到隋军也出了这么多兵,哪怕对方斗阵败了,后军也能稳住阵脚,不让他们联军趁机夺关。
看样子,大家都不安好心呐。
“娘赤桑扬顿。”朗日赞普对身边一员大将说道。
“末将在。”一名身材矮壮、一身革甲壮年将军大步出列,此人乃是朗日赞普最器重的悍将,是一员冲锋陷阵、打硬仗的狠角色。
“你率本部一万勇士出战,不管是斗将还是斗阵,必须给我赢了,我要重挫敌军士气。”
“末将遵令!”娘赤桑扬顿飞奔而去,不多时,一支一万人的吐蕃骑兵向辽阔的旷野奔去,由于与开战的时间还早,所以大军为了保存体力,这万名吐蕃精兵的速度并不快。朗日赞普准备就绪,也带着数十名文武在千名勇士的护卫下跟着前去观战。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前方士兵产生了矛盾。
“我们凭什么要听那朗日赞普的调遣?”前方数里,慕容孝隽手下大将慕容昆吉率领三千吐谷浑士兵充当前锋,听到朗日赞普让他们后退的命令以后,慕容昆吉十分不爽。
这里是吐谷浑的地盘,当由吐谷浑作主,吐蕃朗日赞普却接了联军兵权,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感觉。
关键是前不久,双方还是敌人来着,死在吐蕃军刀下的吐谷浑勇士不计其数,但新汗继位以后,不但没有复仇,反而与敌人联合,这让吐谷浑将领十分不满。
“走,加快行军。”慕容昆吉送走了朗日赞普传令兵,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将军,之前传令兵让我们放缓行军速度,以防隋军突袭。”一名亲卫担忧的说道。
“我是吐谷浑的大将,可不是吐蕃蛮子折部下,凭什么听他命令?传令下去,让大军加速行军!”慕容昆吉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了南方一眼。
相对于继承数百年的慕容鲜卑家族,突然强大的吐蕃明显是一个天降横财的爆发户,也难怪贵族出身的慕容昆吉瞧不起朗日赞普。
“卑职遵命。”亲卫统领下去传令。
这三千名吐谷浑士兵行军速度猛然加快,与主力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隋军这段时间当然也没有闲着。
早在二吐联军出兵之前,杨侗已经先一步出兵,为将士们争取哪怕是数息的休息时间
此番出战共有两万人,除了四千玄甲军,大隋第一军团的骁果军有一万人,另外六千属于第十军,都是主战之精兵。
三员大将统率这三支军队,裴行俨为骁果军主将,牛进达掌第十军将士,王雄诞统率玄甲军。
大军到了开阔之地,便以箭形阵列阵,箭头骁果军,玄甲军、第十军将士分列左右于其后,这也意味着斗阵将以骁果军为主。
列阵不久,正要以这阵容前进之时,一名斥侯飞马来报,“圣上,敌军有支人数三千的人马脱离大军,正快速前进。”
“哦?”杨侗询问道:“旗号看清楚了吗?是吐蕃还是吐谷浑的部队?”
“看旗号,是吐谷浑的军队。应该是敌军前锋,只不过观其速度,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斥候迅速说道。
“三千人马?”
杨侗想了一想,又问道:“敌军主力还有多远?”
“前方斥侯发来鹰信,敌军主力离开不到一里,行军速度极慢,猜测是为了保存体力。两者之间相距不少十里,这距离随着一快一慢的行军速度,还在一步步扩大。”斥侯说道。
“朕明白了。”杨侗微微一笑,“这三千吐谷浑主将应该是不服吐蕃管制,所以轻敌冒进。王雄诞,你带玄甲军先吃下这三千人,以挫联军锐气!”
“圣上,末将请战。”杨沁芳策马而出,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
昨天晚上,她的罗刹营圆满的猎杀了吐蕃、吐谷浑潜入境内的斥候,然则把任务交给了蔡薇,自己带着一干小姐妹跑回积石关。由于她已经完全了任务,回来是为了交差,所以杨侗想罚也找不到处罚她的理由。
“打仗很好玩吗?”杨侗微微皱眉的看向杨沁芳,淡然道:“这是堂堂正正的对决,和罗刹营的战斗方式不一样,你退下吧。”
杨侗大感头疼,杨沁芳这家伙是他当着女儿来宠爱大的,可她却表错了情……这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我不同意。”杨沁芳毫不畏惧的迎上杨侗的目光,倔强道:“我的武功或许比不上你,但也不差,为何我就不能上阵杀敌?难道就因为我是女人?可皇后、武妃、德妃不也是女人吗?凭什么对我有偏见?”
看着她强忍着泪水的眼眶,杨侗心中软了下来,又想到她正值叛逆的年龄,强行制约反而容易出问题,倒不如提前磨练一番,至少这一仗不会出什么危险,当下点头道:“既然你不死心,那朕就答应你一回,你去跟王雄诞讨要五百兵马,你怎么打,朕也不管你。但你必须遵令行事,不然会误我大事,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也知道轻重急缓,只要退兵命令一下,我绝对第一个回头。”
杨沁芳兴奋的把头一仰,眼中的泪水竟神奇的被她收了回去,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杨沁芳却不管这么多,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出战,不仅感到兴奋,还很珍惜,当下带着李幼薇、房秀珠、郑丽琬、尧瑶等几个小姐妹,跑去和玄甲军汇合,随着大军一起杀向南方。
……
却说慕容昆吉,带着人马到一座小山丘之前,只要过了这座山,前方就是豁然开朗的约战之地,而且还能看到北方的积石关,一名副将提醒道:“将军,离隋军已经不远了,不如我们等等大军。”
“吐蕃蛮子胆小如鼠,至今未到,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慕容昆吉回头看了一眼,眼中不屑之色更浓了,显然是将朗日赞普保存大军体力正确之举视作了懦弱。
他冷哼一声道:“隋军为了赢得了斗将、斗阵,也要养精蓄锐,岂能主动南下?而且我等一路疾行,他们就算想要埋伏,也不可这么快就安排好伏兵。传令下去,让将士加快速度,过了这座山,我们就停止前进。我倒要看看那吐蕃蛮子怎么说。”
“末将遵命。”副将无奈应了一声,然后下达了紧急行军的指令,三千人马立即拉成一条长蛇,朝着前方游弋。
“杀。”
大军行进一半之时,山林之间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此同时,三支大隋骑兵轰隆隆的从山林间杀出,将吐谷浑的部队拦腰截成四段。
突如其来的隋军,令慕容昆吉的兵马大乱。
杨沁芳堪称是编外人士,她打算干票大的,所以并没有参与杀戮的行列之中,而是从始自终就盯着大旗之下的慕容昆吉,见他聚集一支兵马奋力死战,当即带着一帮小姐妹呼啦啦的冲了过去。暂时当她亲随的五百名玄甲军见状,也跟着策马奔出。
吐谷浑士兵被隋军打了一个伏击,斩为四截,陷入混乱之中,所以杨沁芳很快就杀到慕容昆吉面前。
“你……”杨沁芳没理会那些乱兵,马槊遥指慕容昆吉,“既然是主将,想必本事不差,陪我打一场……”
“你要和我斗将?”慕容昆吉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名女将。
“不错。”杨沁芳一双眼眸充满了兴奋之色:“我是大隋庐江公主,只要你赢了我,我让圣上饶你一命。”
“你是隋朝公主?”
慕容昆吉眼睛一亮,心知只要擒下此女,自己就安全了。
“不错。”杨沁芳傲然道。
“哈哈,那可怪不了我了。”慕容昆吉发出一声狞笑,策马上前,手中长矛如毒蛇般刺向杨沁芳。
杨沁芳看着对方的招式,马槊划了一个圈,荡开对方长矛的同时,槊锋已经架在慕容昆吉的脖子上,冷声道:“生死搏斗,你竟敢小瞧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这次不算,重新来,下次我要捅人了。”
看着杨沁芳冰冷的眸子,慕容昆吉只觉得胸口一窒,他为了生擒杨沁芳只出五分力道,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隋朝公主身手一点赖,当下收回小觑之心,跟杨沁芳杀在一处。
“好,这才像个男人。”杨沁芳俏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笑容,马槊上下挥舞,避实击虚,如暴雨一般刺出。却是杨侗针对女子力弱的特点,专门传了她和阴明月、水天姬防守和卸力兼备的王牌绝技——太极枪法。
太极枪法刁钻古怪,稍不留意就会吃大亏。
两人杀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杨沁芳终究没有经历过正面斗将,缺少生死较量的经验,平日里虽然经常和杨侗、水天姬、阴明月见招拆招,也和秦琼、罗士信、尉迟恭打过,但杨沁芳知道大家都在让她,所以多少有点意兴阑珊,如今是第一次生死搏斗,实战经验的缺失就显示出来了,所以枪法虽妙,但一时之间也难以获胜,和慕容昆吉打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她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越战越勇,而慕容昆吉见到己方士兵如野菜一样被隋军屠杀,旁边又有一员浑身浴血的隋军大将手持一把大刀虎视耽耽,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当然是越打越惊,此消彼长之下,慕容昆吉很快就生出一股不支之感。
又斗了十余合,慕容昆吉渐渐落了下风,惊骇的看着越打越精神的杨沁芳,心中叫苦不迭,这女人难道就不会累吗?
眼见招架不住,拨马便走。
杨沁芳见敌将败走,也不追赶,载下连弩,看准慕容昆吉的后背就是一箭。
慕容昆吉听到背后破空声响起,本能侧身躲避,然而人是躲过了,可后面杨沁芳却接连放箭,九支弩箭全部朝他的战马招呼。
战马屁股中箭,吃痛之下,后蹄一轻,顿时坐在了地上,慕容昆吉骨碌碌的摔了下来。
杨沁芳策马上前,一槊捅死。
吐谷浑士兵见到主将战死,顿时大乱溃逃,一直看着杨沁芳的王雄诞也不追赶,苦着脸道:“公主,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杨沁芳哼了一声,抱怨道:“这个家伙太差劲了,一点没意思,我们回军!”
“末将遵命。”
王雄诞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位姑奶奶边皇帝都避而远之,他真是惹不起啊。
幸好,她还算听话。
“呜呜呜……”撤军的号令响了起来,玄甲军有条不紊的撤军,留下了一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