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季明昭喊着,正要出手,这时一颗红枣以更快的速度弹在了盛莽的兵器上,却见他不得不倒退了几步,盛莽惊讶地看向檐上的少女。季明昭与施阆也同时看了过去,施阆更是微微蹙眉,嘴里喃喃道:“好深的内力。”
“田闯,你的命我不要了,带来的奇物你也拿回去,先前从你府中拿走的物件我也尽数还你。只要你,给我磕一百个响头,再叫我一百声姑奶奶。”少女开口,眼中带着戏弄,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被适才那骇人的一幕影响到。
田闯两眼通红,瞪着她,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田闯大好男儿,岂会为了苟活而胡乱认祖。”又将她彻底扫视了一遍,琢磨着她的口音,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这里是江南,你若伤我分毫,也休想走出这地界。”
“哦?本事不大气性倒不小,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姑奶奶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在‘你们的地盘’能把我怎么着。”少女说完便向盛莽使了个眼色。
“且慢!”季明昭声音响起,他越过侯令夷来到少女正面的檐下。
“季公子有何指教?”少女挑眉。季明昭颇有礼遇地拱手说道:“在下愿给姑娘送上两份珍宝,你先前‘拿’走的那些物件我也全都送你,就请姑娘放过田当家。”
少女嘴角一扬,仿佛来了兴致,“若我不放呢?”
季明昭浅笑一声,展开扇子伏在胸前,轻柔地扇着,定睛看着她,“若我不让呢?”少女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手中扇子的扇骨反射着的日光似乎在震慑她。
少女盯着他手中的扇子,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有了些许杀意,“你是在威胁我么?”
季明昭收住折扇,将其敲落在手心里,道:“姑娘到此,是为了拿物献礼,在这你打我杀伤了和气不说,若拿不到称心的宝物,岂不如篮盛水?在下已愿多送两份物件给你,你放了田当家,肩上没了人命的负担,又可以带走两件宝物,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哈哈…”少女发出清脆的笑声,讽刺地瞥了一眼田闯之后正眼看着季明昭说道:“都道季明昭武功卓绝,威震武林。依我看,你不去说书倒是埋没了这能说会道的本领。好,那我今日便卖你一个面子。”
季明昭颔首一笑便双手一拍,只见一名家丁双手托举着一张浅色皮革走上前来。
少女坐直了身子上半身前驱往下探看,这张皮革瞧不出从何种猛兽身上取下来的,皮质已发黄,能看出有好些年头了。少女不禁好奇道:“这是何物?”
“不知姑娘可有听说过白龙皮?”季明昭反问道。
此时侯令夷的话却插了进来:“白龙皮不是早就沉江了么?你不会拿着一份赝品来忽悠这位小姑娘罢?”
少女听了他的话,却反击道:“打盆水来不就知道了?”季明昭有一丝愕然,“姑娘知道这宝物?”
少女往后虚靠着,晃荡的双足停止了动作,不以为意道:“据说它放入水中有能使屋内清凉的奇效,在书上读过。”
“哦?这等奇书姑娘竟读过?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季明昭问道,他一直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不像小门小户的姑娘,可若是大户人家的出身又怎会行这偷盗之事,且还认得盛莽这样的高手。
那少女似听得了不好的言语,眉头一紧,说道:“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家。”季明昭一怔,暗忖道:“无父无母无家?那她的武功从哪来的?她口中的姑奶奶又是谁?”于是问道:“敢问姑娘师从何人?”少女道:“我若说与你,你必会知晓我的身份,可我偏不想教你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我不说。”说罢又得意地晃着腿,忽然一定,惊问道:“季明昭,不会我不说,你就不与我交换物件了罢?”
季明昭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着少女圆睁的双目中有一丝无辜与可爱,不禁失笑道:“季某不是那种人。”此时家丁已抬了清水到季明昭面前,季明昭命人将白龙皮置于水中。片刻功夫,水盆里就泛起了烟气。少女向盛莽使了个眼色,盛莽便过去用手试探了一下,果然清凉无比,那蒸蒸白气,乃寒气升腾。
盛莽手在水中将白龙皮来回翻看了多次,说道:“这怪东西瞧着不像假的。”少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即便是假的你也瞧不出。”盛莽撇了撇嘴收回了手,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少女对着季明昭说道:“这第二件是什么?”
“姑娘姑娘!”侯令夷越过季明昭疾步过来,双眼放光,一副阿谀逢迎的模样,说道:“姑娘就不想瞧瞧我给你带的玩物?”少女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混不在意地说道:“行罢。”
侯令夷胸有成竹地挥手示意,家仆轻轻款款地走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金丝鸟笼,里头却鸦雀无声,四周的人纷纷好奇着里头的活物。少女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说道:“这就是你让我看的东西?”
“姑娘莫急。”侯令夷说着便打开笼子,取出那只活物,一只雪白的鹦鹉狠抓着他的手指站立着,毛色极亮,一瞧便是上品且经过精心打理与照料过的。
少女仍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轻瘪着嘴瞥着这只活物与他的主人,问道:“它有什么奇特之处么?”侯令夷激动道:“当然有!这只鹦鹉可是当年唐代玄宗皇帝豢养的那只雪白鹦鹉的直系子孙。”
“噗…哈哈哈,一只破鸟,还是皇亲国戚?”盛莽再也忍不住发出了笑声。侯令夷不服道:“不信,我让它给你念首诗。一首大作,就…《兰亭集序》好了。”说罢还有模有样的附在鸟儿耳边说了一通。片刻之后这鹦鹉果然一字不差地说着人语,惹得旁人称赞连连。
少女反而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突然右手随手扫下檐上的砖瓦,伴随着一声轻喝:“这样的破鸟姑奶奶一晚上可以给你弄一窝!”侯令夷看着飞来的瓦片,生怕自己的爱宠受惊,便急忙将它护在怀里,瓦片则正好打在他头上,顿时冒出了血迹。
少女见他没有躲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于是收住了正要再次发力的手,轻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打不会武功的废物,带着你的破鸟赶紧滚。”
侯令夷转身正欲离去,又忽然想起什么,只得弱弱地回头,手试探地指了指少女身旁的布袋子,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哝了一句:“那...那些...”候令夷瞧着少女盛气凌人的模样便不敢再往下说。
少女狠瞪着他,如若不是她不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候令夷早已一命呜呼了。她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对蒙徙使了个眼色,蒙徙会意,粗莽地将布袋子扔了下去,只听“哐啷一声”,候令夷急忙上前松开布袋的口,发现里头的古董瓷瓶全变成了一堆瓷片,书画也尽被撕毁,他气急地指向少女,浑然忘了自己适才怯懦的样子,狠道:“你!你知不知道这都是我家的家传宝物,你竟然…!”
少女悠哉点头,嬉笑道:“嗯,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它们是碎了,但谁让你们这些瓶瓶罐罐这么大件,而我只有一个布袋子,所以,我只好委屈它们一下喽!我是承诺将它们都还给你们,但我可没说将它们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反正古董字画都是来收藏的,立着是收藏,躺着也是收藏,既然真心喜欢这件东西,又何必在意它的形态呢。”
众人看着她一字一顿,理直气壮的样子,一番歪理,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施阆失笑,不禁打趣道:“姑娘适才还说季兄埋没了说书的本领,但我看,姑娘伶牙俐齿,不去唱曲儿,才是可惜。”
少女跳下房檐来到了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挪步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我只给季府,候府还有田家庄留了书信,施少楼主不请自来便罢了,还对我出言不逊?”
施阆心中一凛,愕然地看着她,蹙眉问道:“你究竟什么来头?”
“我并未开口问你身家却知道你是谁,但我在上头坐了半天你也没瞧出我是谁,施少楼主还真是学艺不精呢。”少女挑衅道。
“你!”施阆被堵的哑口无言,顿时满脸通红,手不禁紧握着拳头,使得指关节咯咯作响,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恐怕早就出手了。
田闯瞧着少女已将矛头转移到了施阆身上,便意欲趁此机会脱身,他缓缓转身,脚步放轻,才行了数步,却被那少女叫住:“田当家这是要去哪?”
田闯僵住了脚步,回身看见少女以及早已来到他面前的盛莽。没等田闯回答,季明昭便出来解围道:“这田当家受了内伤,若再不回去调理,只怕即便姑娘放他一马,也无命回去了。”
盛莽以力量见长,拿手绝学“滚雷杖法”更是使得炉火纯青,即便砸在他身上没有当下现出个窟窿,这五脏六腑也必定呈出血之势。少女踱步了几个来回,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行,你走罢。”
田闯身形一震,略带讶异地看着她,本以为她又要为难他几番,孰料她竟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由得疑心了起来,皱眉问道:“你在耍什么鬼把戏?”
少女双手往胸前一抱,嚷道:“我说田大爷,我适才不想放你走,你可是想尽法子逃窜,现下我打算放你离开了,你又觉得我在戏弄你。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你若不走,一会儿我改变主意,你可就真走不了了。”
少女言末的话语带有几分威胁,田闯仔细瞧着她的举动也不像是玩弄他,于是敷衍地行了个拱手礼,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