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混乱中,秋玹隐约听见了几声骂声。无非就是一些“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家伙也算黑色人啊”之类的。
双方沉默地对峙了一会,最先站起来的那个男人看了他们一眼,最终妥协般地回到了人群中。剩下的黑色人互相对视几下,也像是失了所有兴致般倒了回去。
见状秋玹松开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项链,也没有再走进去,随便挑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坐在了隔离区边缘。
“那……那个。”稍微闭了会眼睛,秋玹就听到身前有什么人在小心地叫她。她抬眼看去,发现是那几个在围墙外被疏影救下来的黑色人。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现在和她说话的是那个领头的男人。“之前,谢谢你们的队伍救了我们。我叫孟子期,他们是我朋友,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啊?”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小小的尖叫声打断。发声的是那个瘦小清秀的女孩子,被一个黑色人强行揽着肩膀,那黑色人笑了笑,对四人说:“一起过去玩玩嘛,待在这里干吗。”
孟子期见状想上前拉开那人,就被忽然冒出的几个黑色人围住。“是不是玩不起?”那人几下就制住了女孩的挣扎,此时女孩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还是不给我们面子,看不起我们喽?”
“是。”
“你……”
秋玹也没站起来,就这样坐在地上吊着眼睛看他,“放开她,不然我把你头拧下来。”
那人咬牙切齿道,“我已经不来招惹你了,别再多管闲事。”
“你想打架?”
“别以为带着个怪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人彻底被激怒了,一把将女孩甩在一边,孟子期连忙上前把人接住。“真动起手来,你们两个人怎么和我们打?”
在他身后,或躺或坐的黑色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面色难看地盯着他们。
“秋玹!”
所有人闻声朝出口处看去,疏影看着这一幕面色凝重地走过来。她一把拉住秋玹低声说了句“佣兵团的人抵达川流镇了”,然后呼了一口气面向人群。
“各位,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疏影说,“我已经在与川流镇的负责人交涉了,希望能将黑色人的基本权利提高一些。”
“少再假惺惺了,魔法师!”人群里,一个声音高声喊道,“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人看过了?快带着你的走狗滚吧!”
“你!”
“都闭嘴!”老头随后赶到,鹰隼般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谁再说话我崩了谁。”
人群安静下来,可那一道道如蛆附骨的目光恶意而冰冷地黏在所有人的身上,直至他们转身离开了隔离区的范围。
在远离隔离区一段挺长的距离之后,疏影的心情还是显而易见地低落着。秋玹看见老头在一旁嘴张了又闭,最终还是没有说些诸如“我早告诉过你了”之类的嘲讽话来。
好在又过了一会,加上恒榭用力过猛显得有些笨拙的安慰方式,疏影自己将心态调整好了。她感激般地对恒榭笑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表情,开口对小队说道:“刚才我接到消息了,佣兵团的人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去和他们会合再商量一下后续计划,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就能出发。”
“但愿如此吧。”之前那个给秋玹治疗过的男性魔法师喃喃道,接着又神经质地搓了搓手,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一行人到达城镇中心的自由交易区。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负责人也没怎么拦他们,只目光不屑地在队伍里的黑色人身上扫了两圈,终归没再多嘴。
“来了!”
一个高挑的女性朝他们大步走来,她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一身漆黑军式制服显出杀伐的果断。女性简单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利落开口:“我们之前遇上了一波袭击,老大他们在进行收尾工作,先让我来接应你们。我是凌游,冲锋小队队长,怎么称呼?”
疏影:“你好你好,我是洛水的学生。我叫疏影。”
恒榭:“我叫恒榭。”
秋玹:“我叫水清浅。”
疏影恒榭:“……”
凌游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众人,目光在秋玹身上多停了几秒,“合着你们仨讲相声呢?”
“咳,”疏影暗地里给秋玹使了个眼色,然后重新开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可以,就去你们的住处吧。”凌游看了眼手上的传讯装置,“这次的突袭有些棘手,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是感染人的袭击吗,他们会不会又进化了?”
“是的,而且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凌游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感染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之前都是三三两两分散开,可最近他们似乎学会了抱团合作。每一波的袭击都有几十甚至上百人,我们死了一个兄弟,就在刚才,他将所有元素都纳入自身然后冲进了人群里自爆。”
“天哪……”疏影也有些难过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而另一边,秋玹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首先假如科学院的人没有说谎的话,他们的研究结果也是正确的方向,那么感染人并不会将瘟疫传染给其他人。现在唯一确定的传播方式就是她秋玹本身。
可按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充其量她也不过只转换了十具不到的尸体,那为什么感染人的数量却会在一天内上涨那么多?
而且,无论女主人说得是真是假,这场瘟疫的最终解释权都全权掌握在科学院和洛水的手里。她只不过是刚到这个世界,怎么又会在所有人的计划之前拥有传播瘟疫的能力呢?
秋玹摸着下巴,直觉认为这个“洛水”将会是问题的切入口。
就在这时,行走中的众人突然听见凌游喊了一声“老大”。
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传闻中的雇佣兵团的面貌,秋玹一个人与他们背道,脑中突然一声轰鸣,刹那间万籁都渐渐消逝只余她一人。
你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黑色人,后来当上了佣兵团的老大。
如果你能见到他,就替我说一句。
就替我说一句……
“艾尔梅特拉无时不在忏悔她的罪孽,而她也终将跟随着前任的先知一起,步入真理之门。”秋玹转过身去,看着那个逆着光行走在万籁寂静中的高大男人。
一瞬间,竟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