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瑗为人既温柔又善良,对小民素有怜悯之心,因此听到刘景有意建立一家抚幼之所,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亦满心欢喜之情。
“若是能令境内无啼饥之童,该是多么令人称颂的功绩啊!”邓瑗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说道:“刘郎的这个想法甚好,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
“当然是时代的局限性了。”刘景心里一笑,又道:“这个抚幼之所,我准备取名‘慈幼居’,少君以为如何?”
“‘慈幼居’?慈幼者,爱护幼小也……”邓瑗听罢沉吟一声,眼眸晶亮地说道:“《周礼》有云: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是为保息六政。刘郎便是取自于此吧?”
“没错。”刘景颔首道,继而莫名感慨道:“保息六政,说来简单,行则万难,即使再过一千年、两千年,也未必能够实现。”这是《周礼》提到的理想的社会状态,只有进入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才有机会实现。
邓瑗不由默然,她已经慢慢习惯夫君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刘景收整心情,而后道:“我准备在慈幼居中置数十乳母,以喂养诸多婴孩。只是……慈幼居内皆为妇孺,男子出入其中,怕是多有不便。”
邓瑗听得连连点头,乳母们都是有家室的人,男子出入其中,万一要是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明明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善事,反变成坏事,就太遗憾了。
刘景神情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道:“所以,少君,我希望你能替我执掌慈幼居。”
这是在一开始有了慈幼居想法时,就决定的事情。邓瑗是自己的妻子,让她出面,执掌慈幼居,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啊?”邓瑗万万没有想到夫君竟然有意让她执掌慈幼居,花瓣一般娇嫩的小嘴微微张开,惊讶地问道:“我可以吗?”
“当然。”刘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少君,你可是我的夫人,有谁会比你更适合执掌慈幼居呢?”
“好。”邓瑗内心骄傲而又自信,当即就点头同意了,信心满满地道:“我一定会用心经营慈幼居,让刘郎获得美名。”
刘景笑着称好,随后又与邓瑗商量起该将慈幼居建在何处。城内和郊外,各有各的好处。
首先说城内,城内人口众多,方便招募乳母,而且就在县寺眼皮子底下,万一出了什么事,县寺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缺点是城内地方有限,慈幼居一旦开设,就不单单是近百婴儿的问题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整个酃县的孤儿都会涌入进来。
这一点,郊外优势明显,随随便便就能划出几百亩土地,修个几百间屋舍,多少人都装得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足够清静,可以隔绝四方纷扰。
而郊外的缺点则是乳母不好招募,再有就是距离县寺太远了,安全方面也不够有保障。
刘景经过综合考虑后,还是决定建在郊外,不过地址他选择了湘水西岸,临蒸乡境内。
他心里已经决定,最迟秋收,便将县治搬往临蒸乡,因此慈幼居肯定不能建在酃县城郊,不然就变得鞭长莫及了。
这几个月,邓瑗怕是要受一些奔波之苦。
邓瑗倒并不介意,反而暗暗窃喜,她为人喜好郊游,昔日在家时,每年从正月初七“人日”开始,一直到九月九“重阳”,但凡佳节,且天气晴好,都要带着奴婢外出游玩。因此她宁愿每天外出,也不愿被困在舍中。
既然邓瑗没有意见,刘景马上着手准备设立慈幼居一事。
作为一县之君,且恩威已立,刘景的意志,就是全县的意志,在获得县寺上下一致称颂后,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推进。
土地划出来后,县寺立刻征发百姓,为慈幼居修建屋舍。这时候,没人敢触刘景霉头,提什么“五月盖房,令人头秃。”
百姓虽然有些忌讳,但也没有抱怨什么,今年刘景以囚徒修缮墙垣、堤坝,并没有征调百姓,因此大家都很领他的恩惠。
再说,刘景开设慈幼居,乃是世间难得的善政,受惠的也是酃县,此事注定要传遍长沙、荆州,为世人称颂,他们能够出一份力,心里同样也很愉快。
在全县齐心协力下,没过多久,慈幼居就盖好了。
刘景为了表示自己对慈幼居的重视,还特意举行了一个挂牌仪式。当日,他携带妻子邓瑗,连同县寺众吏,齐至慈幼居。
不单临蒸乡本地人都赶来看热闹,酃县各地百姓闻讯,亦争相渡过湘水,前来围观,无虑数千之众,观者如堵,人山人海。
邓瑗还是第一次随同刘景,出现在大众面前,因此略显紧张,尤其是,她感到现场所有人,仿佛都将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
这并非是邓瑗的错觉,她确实已经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
由于她即将执掌慈幼居,认为穿戴不宜奢侈,免得引发争议,因此她今天只戴了一支蓝田玉簪,衣袍也换成了相对素雅的颜色。
然而即便衣饰已经如此“低调”,可她本身就有绝世之貌,就是麻衣椎髻,也难掩美丽。
何况,她身高足有七尺三寸,毫不夸张的说,这个身高已经超过了现场大部分男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乃是县君刘景的夫人,如此种种,她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刘景亦感到身旁妻子略显紧绷的身体,扭头冲她微微一笑,温语道:“少君,不必紧张。”
“嗯。”邓瑗轻轻道。
既然是挂牌仪式,刘景自然做了牌匾,在全场数千人的瞩目下,他亲手揭开了覆盖上面的红布,露出“慈幼居”三字,其字体端庄厚重,如同宫宇殿堂。
当牌匾被挂在慈幼居的门梁之上,严肃一时间忍不住感慨道:“天下善政,莫若抚育孤幼,明廷设立慈幼居,真至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