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号是农历九月初三。
昨天孟时领两个丫头和刘夏回夭山待了一天,今天带他们跟老妈夏琴同志一起到外婆家“知鹭岛”玩。
老人家对于暑假那两个月,孟时仅仅在她这里待了几天就跑回夭山,颇有怨念。
于是孟时只能答应她,明天陪她一起去隔壁市的“太母山”拜佛。
本来外婆选的日子是九月十九观音诞辰,但孟时实在没办法待到那一天。
明天拜完佛,三号和杨衣在夭山碰一面,就往上都去。
晚上九点多,孟时躺在沙滩上,心里计算着行程。
而初次看到海的三个小孩,忘记了一书包的习题集,在沙滩上兴奋跑了一天,体力消耗过度,吃过晚饭,洗过澡,倒在床上就睡了。
“到了九月,寒露是节,霜降是气,是山地剥卦。”
过十点,舅舅夏成才忙完手里的单子撂下老婆,和孟时坐在海边喝啤酒,显摆了两句易理后,问,“老爷子有没有把传给你?”
孟时躺着仰面看星星,笑道,“老舅,你这‘师公’当的被逼着卖了海鲜烧烤,咱就别聊这个了。”
夏成才能写一手好书法,会吹唢呐、拉二胡,懂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会唱长寿、短命、夭折……等等几十种死法的祭词。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在丧葬业这个体系里,被弄西洋乐的、搞腰鼓队的、跳舞的、唱歌的、乃至脱衣服蹦迪的,按在地上摩擦。
夏成才笑骂,“骂人不揭短,我那是脑子不行,学艺不精,再加上时运不济,良载公是真学问,我拜师学艺的时候,师父念过一句口诀,叫做,‘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你学了指推天干纪法,不学易,不懂阴阳理,就只是个唬人的空架子。”
孟时说,“咱别说这个了。”
夏成才说,“当年季汉天枢上相诸葛亮在五丈原燃起七星灯,向天借了十二年,续了大汉三百载,他和水镜先生学的奇门遁甲就是出自。”
这个世界,诸葛亮最终的结局不是“悠悠苍天,何薄我哉”,而是领季汉一统华夏历史上最动乱的三百多年。
所以一些本该毁于五胡十六国期间的典籍得以流传了下来,其中就包括夏成才说的。
以乾卦为首——“乾为天”。
而以艮卦为首——“如云之出山”。
两者侧重的东西不一样。
不过,夏成才说的七星灯什么的只是野史演艺。
根据正史记载,诸葛亮是减食装病,诈死设伏,引魏国最擅守大将司马懿主动出击,围而杀之。
司马懿死前仰天高呼,“吾能料生,不能料死也!”
司马懿星陨五丈原后,诸葛亮出祁山,克复中原,匡扶汉室,季汉还于旧都——也就是大汉的初都洛阳。
孟时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此生未有神仙骨,纵遇真仙莫求法,我心思浮躁,钻研不进去。”
夏成才仰头把半瓶啤酒喝干,叹息道,“这是要断了。”
孟时说,“国庆后,夭山会设立一个语保组,地方文化和方言的调查、收录同步进行,我昨天和良载阿公聊过了,他答应用影像的方式,把懂的东西留存下来,放到语保工程的网站上面。”
夏成才楞了有一分钟,说,“法不传六耳,良载公……”
他抬手指了指眼前的海。
从古到今,宁愿带进了棺材里,也不愿传给外人的东西太多了。
孟时说,“一种米养百种人,有些人越老越顽固,有些人越老越豁达,道不同。”
夏成才问,“夭山的事,我能帮什么忙吗?”
其实夏成才还真是协助良载阿公最好的助手,首先他懂易理,其次普通话标准、口才不错。
如果有他参与,良载阿公就可以只录一遍方言,然后由他再录一版普通话的对照版。
但这事工期一定漫长,良载阿公今年八十多了,虽然身子骨硬朗,精力也还算不错,但一辈子积累下来的学问哪里是几个月、一年,可以整理出来的。
孟时坐起来,给他递了根烟,说,“再看吧……”
夏成才终于不聊那些了,他点了烟,缓缓吐出的烟气被海风吹散,说,“你妈这人从小就话少嘴硬,偏偏又心软想的多,既然你现在回来了,以后就安稳些,多体谅她一点。”
孟时点头。
夏成才说,“舅舅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保管是渔家的好姑娘,
你小子算是继承你爸妈长相所有的优点了,迷个姑娘不要彩礼的本事该是有。”
孟时笑道,“姑娘有四合院当嫁妆吗?”
夏成才问号脸。
孟时摇了摇头,说,“我倒是想留这里养老,但有人给了两千万让我拍部电影,那是个暴躁憨批,我答应了,要是突然不弄了,她应该会杀过来把我沉海里喂鱼。”
夏成才夹着烟的手摸上孟时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跟舅舅吹牛可没必要。”
孟时说,“今天我的女团出道了。”
夏成才觉的他思想出了问题,说,“嗯时,要不舅舅和你妈说说,你还年轻,大不了就再瞎混几年。”
孟时说,“上个月她到鸟巢听我唱歌了。”
“……”
夏成才悄摸把手背到身后,大指掐无名指中纹,无名指肚压在大拇指指甲上,盖住指甲,小指弯曲于无名指平上,同时嘴轻微的开合。
“不信你问她啊。”孟时低头拿出手机,抬头只见一根中指在眼前急速放大,然后狠狠的戳在了他的眉心。
“嗷~”孟时一声哀嚎,被一指头戳倒。
五分钟后,夏成才一脸蛋疼的挂断了和夏琴的通话。
孟时这货被戳了一指头后,很不要脸的给夏琴打电话,说,我舅,你哥,他打我!
改掉睡觉关机习惯的夏琴,接到这“大宝贝”的告状电话,一脸懵逼。
从那次母子俩抱头痛哭后,夏琴觉得自己好像开始重新经历孟时的“幼年期”。
这一次她秉承着“你开心,我就开心”的原则,一改“什么事情你先想是不是自己错了”的教育方式,没有问“他为什么打你”,而是直接质问夏成才,“你打我儿子干嘛?”
夏成才挂了电话欲言又止,说,“你想干嘛……”
他想吐槽孟时幼稚的行为,又觉得孟时这么做对夏琴的心理状况有好处。
“我想干嘛?”孟时眉心一点红,一脸残念的盯着夏成才,“你念着‘净天地咒’,用剑指戳我脑门,你问我想干嘛?!”
孟时虽然没用心学,但和良载啊公一起在院里看电视,听他念叨的多了,也记住了一些东西。
夏成才叼着烟,一脸尴尬,“又是两千万拍电影,又是女团出道了,海边不干净,我以为你是被邪祟附身胡言乱语……”
“邪祟附身?”孟时抬起一脚,“看不起谁呢?!我是从平行世界穿过来的!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夏成才觉的脑门被他戳出一只“红眼”的外甥,这是气疯了,见孟时一脚蹬过来,也没躲,想着让他消消气。
“算了,还是正月去剃头吧。”
孟时收回脚,拍拍屁股站起来,往外婆家的方向走。
夏成才伸手拉住他,说,“嗯时既然在鸟巢唱过歌,那你给舅舅的摊子捧个场,舅舅拍个斗音宣传,要是有效果,老舅给你三成干股!”
他当‘师公’被逼改行,卖烧烤也没卖过别人,生意最差。
不过,孟时知道他这么说,还是怕自己不安稳。
虽然他和夏琴同志确认过鸟巢演唱会的事,但拍电影、女团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奇幻了。
孟时笑,“你分我干股,舅妈手撕了你。”
夏成才一瞪眼睛,“她敢!”
孟时知道他的家庭弟位,但没说破,摸了摸眉心的红印,疼的呲牙,说:“行吧,不过没吉他,没伴奏,我总不能干嚎吧。”
夏成才拍拍胸膛,“乐器包在老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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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能写五百字,我写到哪算哪,算是拖更补偿和正版福利,是“良载阿公”的一家之言,网上应该没有,懂的人一般不会出来说这个。当封建迷信看,当笑谈看,都行,就是别当真。
当然这书是纯都市,这类关于文化传承的内容,在“问佛”过后,就少了,我下次在标题注明,不想看的可以选择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