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是到了弩拔剑张的地步,县尉的命令下达不了,衙差们又因县尉的身份,不敢有过多的行为,只得僵持着。
当这位田主簿的声音传来后,屋内外的衙差们,终于是盼来了他们最大的头,同样,也是田氏一族在本地最有权力的人物。
没错,田景这个主簿,在官面上,他可谓是有着最大的权力了。
不管是县令,还是县尉,更或者归州府派下来的官差,他田景都可以无视,因为在这里,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除非,能一窝端了田氏一族,要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地方士族与着官差的碰撞,由来已久,不管是何人,都暂时无法清除这种影响,更别提一窝端了。
历朝历代以来,都是由地方宗族管理着本地,官差管理着衙门,真要碰撞了,那基本就是大事情。
当然,地方宗族必然要给衙门一些面子的,要不然的话,肯定会引来镇压,毕竟,你宗族再大,也大不过军队。真要到那个时候,要么是反了这天下,要么就是死了。
不过,这么多的人口,不可能说杀就杀,就算真的是杀了,又能如何?
没了田氏一族,或许过不了多久,又会出现一个谭氏一族。
没有地方宗族影响与控制,整个天下,都将分崩离析。
高居于庙堂的皇帝以及大臣们,他们心里最为清楚。
哪一个高官不是从地方氏族走出去的?他们的根在家乡,同样,也影响着整个地方。
虽说人命在这个时代不值钱,可真要是大规模的杀伐,那就真的要动乱了,谁也不愿去承担这样的后果,哪怕是当今的皇帝,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而此时,田氏一族与着县尉的对抗也正式开始了。
不过,这里面却是夹带着一位道士罢了。
道士的存在,影响不了什么,更是不可能影响到整个田氏一族。
哪怕钟文此刻身手了得,说实在话,也无法抗衡这么一个庞大的士族,除非瓦解。
可是,瓦解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
“原来是田主簿来了。”
曾凡瞧见他的同僚田景走近屋内,冷眼盯着这位田主簿,心中却是暗叹,此事估计不可能善了了。
“曾县尉,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听闻这里出了悍匪,本主簿怕缺了人手,这才带上一些人过来帮忙。”
田景进了屋内,瞧见曾凡站在一位道士的身旁,心中了然。
至于是不是悍匪,他这个主簿比谁都清楚,哪怕钟文的卷入,他都一清二梦。
至于是否要真的要与县尉曾凡对着干,他还真会选择如此。
毕竟,那地上躺着的班头田利,可是他的亲族,说到底,那是自家人,与着曾凡这个县尉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是本县尉的职责,多谢田主簿,此事我已查明了,就无须田主簿劳心了。”
曾凡与着田景虽说是同僚,可毕竟还是年轻。
说起话来,都显得稚嫩,想要与这位老谋深算的主簿对抗,估计是不行了。
从曾凡的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曾凡对这位田主簿有意见了,只是不会隐藏,更不会隐忍。
在当下,就他一个县尉,能对抗得了这么多的人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这个县尉本就是被架空的县尉,何以办案,又何来人员帮他处理?
要不是白日那偷盗案中,暂时不牵涉到他田氏一族的人,估计那偷盗案,都难以善了。
“曾县尉多虑了,本主簿只是过来帮忙,些许的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更何况是悍匪。”
田景看了看地上的几人,随既,冷眼盯着钟文看了起来。
打他一进来,就已是发现了地上的那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只是不便说是衙差,尽可能的往着悍匪身上说。
至于他如何想的,在场的人,除了曾凡与钟文二人不知之外,其他人心中基本都很清楚田景的想法。
田景冷眼盯着钟文瞧着,而钟文同样也盯着这位走进来的主簿田景。
钟文心中很想知道,一个主簿过来帮一个县尉的忙,又是如何的帮法。
不过依照这些衙差对这位主簿的恭敬态度,就可以看出,就能想到,这位田主簿的能量,在县尉曾凡之上了。
钟文心中也不担心,真要打斗起来,他也可以安全脱身。
至于此事该如何了结,他心里也没个底了。
衙差不听令,这看来已经是超出了钟文的理解了,不过细想过来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多想的了。
一个才到任一两个月时间的县尉,又如何能掌控县衙的衙差呢。
“把这几人,都带回县衙大牢,好生看押,你们也真是没有眼色,没看到县尉在此吗?还要县尉发话吗?”
田景是过来捞人的,同样,也是为了减少一些影响的,当然,他也不希望把这事闹得更大。
对于他来说,此事本就是一件小事,自己的亲族犯了事,在明面上,他说不过去,但却是可以在背后处理嘛。
至于如何处理,很显然,把人带回去后,一切都将回归原点。
“田主簿,这是本县尉的职责,你这样做是不是越职了,本……”
曾凡看着衙差们进屋开始扶着地上的几个蒙面衙差起来,准备离开,心中急切。
“曾县尉,此事已是悍匪袭击县城,这可不是县尉之职了,这事关本县几千户人口的事情,要不小心应对,要是有更多的悍匪前来,你我都担不了责的。”
主簿田景阻止着曾凡继续说话,他此行是过来捞人的,可不是与县尉对着干的。
把话往大了说,一来可以捞人,二来也可以让人觉得他这个主簿是个好人,同样,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
虽说他的名声早已是烂大街了,但做事还得明着来,毕竟,他是主簿,有着官身,可不是匪徒。
钟文站在一边,也不多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听着。
对于地上的几个蒙面衙差,他不关心死活,被他断了手脚筋的人,这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对于要伤害自己的人,钟文决不轻饶。
可眼下却是被一位主簿搅了局,更或者说是过来救人,钟文心中觉得此事难了了。
虽然,他对这位田主簿心有不爽,但却是不能明着杀人。
明着不能杀,那暗地里,却是可以的。
自己虽说是个道士,有些事情确实不易去做。
但是,白天做道士,晚上做杀手刺客,这并不冲突,也不矛盾。更何况还是为民除害,更是为自己泄恨,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田主簿,你这样做,不合规矩,你不怕我向上官禀明事由吗?”
曾凡眼看着那些蒙面的衙差被扶了出去,心中大急。
这事他还真阻止不了了,要人没人,要能力嘛,那肯定是也没有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如此,谁也阻止不了这位田主簿的话,就连钟文都不可能去阻止,难道要杀人?
钟文身手确实还行,但论谋策,估计也只是个小白菜鸟,更别说与这位老谋深算的田主簿相之比较了。
“曾县尉,此事已是大事,明日我会向县令禀明情况,至于是向府衙禀明,自由县令发话。”
田景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房间,与着那些众衙差离去。
客舍开始恢复平静,有的也只是那些入住的客人在大堂里窃窃私语,而钟文的房间内,曾凡与钟文站在其中,傻愣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县尉,你还是先行离去吧,此事已了,清晨我也将离开了。”
钟文向着县尉说了一声,这是催着这位县尉赶紧回去。
县尉与主簿的对抗,不是钟文能左右得了的,更何况还是官府的事情,他也无权过问。
虽说自己是事主,但这事已然到了眼下的状况,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
“九首道长,这事,唉。”
曾凡叹了一口气,随之离开房间,一人独自离开了客舍,往着县衙方向而去。
曾凡是个可怜人,同样也是一个胸无计谋之人,毕竟年轻,再加上经验不足,再者,地方士族横行,他也是爱莫能助。
至于被救走的几名黑衣蒙面的衙差,估计此时已是被送往哪个医馆救治去了吧。
钟文也不会去想这些人如何,伤在自己手中的剑下,就算是送往医馆救治,那也只能是一辈子躺在床上度过了。
钟文把房间门关了起来,外间的说话声,还在持续着。
客舍的店家与伙计们,开始劝着住客们赶紧回房去睡觉。
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的住客早已是困意顿消,谁还会在这个时候睡得着呢?
可是,半夜三更的,他们也不可能退房离去,只得返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坐在床榻上的钟文,闭着眼睛,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头到尾,钟文都缕了一遍。
打自己从船上下来之后,就好像卷入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或许,当时自己就不该出声发话,要不然的话,自己也早就离开了这座县城,坐上了船顺江而下了。
可如今,又是卷入到了一场报复的行动当中,好在自己身手还行,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你们不给人留活路,那就别怪我也不给你们活路。”
钟文心中打定主意,清晨早点离开这座县城,并且还要高调离开,给别人一种假像。
然后到某个地方下船,夜深后再奔袭回来。
至于杀谁,心中也是有数的。
随后,钟文也不再去想此事的过往了,开始打起坐来。
回到自己府邸的曾凡,心中苦闷。
身为县尉,却无法命令属于他的下属,这着实是让他苦闷到顶点的事情。
如此荒诞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做这个县尉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回到家中的曾凡,坐在客厅中的一张胡凳上。
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点上油灯,一个门房站在门边,也不敢吭声,静静的站着,就怕惊扰了他的主家。
“田景,你欺人太甚!”
突然,曾凡张嘴喊了一声,把站在门边的门房吓一了跳。
这位门房不知道自己主家今天为何如此,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能把他的主家气到如此地步,想来除了那叫田景的主簿之外,估计再无他人了。
此时,田景带着众衙差扶着那几位蒙面衙差来到一家医馆。
救治很慢,受伤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六人。
六人的手脚筋都被钟文给挑了,血都流了不少了,这几人早已是昏迷过去了。
至于能不能治好,只有两个字,不能!
“大夫,他们几个如何?能不能治好?”
一位衙差向着医馆的大夫问了起来,因为这六人当中的一个,就有一人是他的兄弟。
“这位衙差,此六人伤势已很重,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还请诸位先行去厅堂坐等。”
大夫有着他的处事风格,在救治病之时,不喜别人问东问西的。
衙差们也无法,只得离开,回到医馆的厅堂等候着,毕竟,都是特别相熟之人,他们也不好吵闹。
“你们留些人在此守候,有事过来禀报。”
田景不便在医馆久留,向着众衙差吩咐了几声之后,抬腿离去。
田景的心中,对那挑了他亲族的道士也十分的痛恨,但从不把愤怒表露出来,却是隐藏在心中。
虽说他只是一名主簿,但在这巴东县,他说一句话,没人能抵挡得住。
哪怕他说要把那客舍的道人给当场格杀,那些衙差也会听其命令,提着刀剑冲上去。
但他是官,而且还是一名主簿,做任何事,他都会思虑再三之后,才会做决定,能在这巴东县做了几十年的主簿,哪里是一个冲动之人。
明面上,他要做好看,暗地里,也一样要做好看。
田景他是一个谨慎之人,更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
今日发生之事,要不是因为涉及到他的亲族,他才不会去管这样的子的破事。
人虽是被救了下来,至于如何报这个仇,他还在细想,想着该如何把那客舍的道士一刀了结。
夜如旧,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清晨,亮光渐起。
钟文结束了打坐,出了房门,洗漱结束之后,结了房钱,背着包袱和剑,离开了客舍。
钟文缓步往着城南的码头行去,他每走一步,都很轻慢,为的就是让人知道他已离开。
虽说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钟文他还是事主,本应该被抓起来关押,或者提醒他暂时不得离去。
可昨夜有着县尉在,谁也不会不开眼说上这么一句话。
花了两刻钟的时间,钟文这才来到码头,搭上一艘船只,往着归州方向行去。
两个时辰后,钟文已经在归州城中了。
归州离着巴东毕竟不远,也就一百五十里左右的距离,行船最多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达归州。
而此刻,钟文正在向着路人打探道观的所在地。
此行,钟文只想找家道观挂个单,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是为了他半夜前往巴东行刺做着准备。
离着归州十里之外,有着一座道观,道观名叫三元观。
此三元观不大,殿宇也只有三栋,道人也仅有五人。
在钟文上门挂单之后,一通的对答问经,钟文总算是挂单于三元观。
不过,钟文虽是挂单,但却与着正常的挂单不同,他有着他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白日里天天诵经做事的。
钟文想再一次的通过竹箭的方式,袭杀那田主簿,一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二来也是给曾凡这个县尉开出道来,三也算是为了百姓。
三个理由足可以让钟文奔袭去巴东,虽说距离有些稍远,但只要白天潜伏而去,夜间行刺,想来是可以办到的。
钟文花了一天的时间,采集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又是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在傍晚时分,这才来到了巴东县附近。
谁也不知道,巴东县将迎来新的格局,同样,也将迎来新的变化。
夜幕降临,田景所在的府邸,灯火摇曳,诸多的田氏亲族以及衙差聚集于他的府邸当中。
“那道士乘船南下,为何没人去阻拦?你们都是饭桶吗?”
田景指着站在他府院内的众人大骂道。
钟文的离去,让他没有了报复的对像,这着实让他心中愤怒。自己亲族被废,却是让仇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离去,他主簿的脸面往哪里放。
“主簿,我已派人南下去追查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必然会把那牛鼻子抓回来的。”
一名衙差小声的向着田景汇报道。
而此时,钟文在夜色降临之时,已是进了县城,神识早已是在整个县城寻找着田景的府邸了。
当神识发现了田景所在的府院,钟文立马施展纵身术,往着田景所在的居所行去。
钟文纵至离着田景所在的府院远处的屋顶,冷眼望着那田景的府院。
而此刻,田景正在院子当中,指着那些亲族和衙差大发其火。
时间正好,时机也正好。
钟文拿着手中的竹箭,插入一根木刺,对准田景,内气一转,鼓着气,吹向田景。
“扑”的一声,木刺极速飞向田景。
“啪”的又一声,田景在中了木刺之后,本以为是蛟虫叮咬,用手一拍,木刺被他一手给扫落,掉于地上。
钟文瞧见木刺已中了田景,立马纵向一跃,往着归州方向纵去。
木刺只要中了,钟文也就不再去关心田景是死是活了。
虽然此木刺尖上的毒素不够厉害,但也足可以杀死这位田景主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