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的一念之仁,并没有改变张家堡妇孺的命运。
梅园禁令的传唱,让各村各寨都有了替村战立规矩的心思。大家都知道战争是没有道理的,也是无法避免的。给村战建立一些有利于长远发展的制度,就成了众望所归的事情。
兴汉山庄竭尽全力的宣传梅园禁令,打算替绵竹村战立规矩。这对黄家等世家招募家族死士会形成致命的冲击。妇孺不死,世家就无法通过村战获得死士。
死士的前提条件是身负血海深仇,又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村战有了规矩,屠村事件将会大幅度的减少,村战失败方的幸存者多了,成为世家死士的概率也就小了。
绵竹,黄府密室。
“家主,村战一旦有了规矩,世家武力将会受到致命的削弱!”黄杏说道。
“我知道村战规矩对世家不利,只是现如今兴汉山庄势大,黄家也没有胆量捊其兵锋。”黄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灰意冷的说道。
“家主,我有办法扭转当前的不利局面!”黄杏说道。
“快说!”黄崇急切的吼道。
“是!”黄杏答道。
黄杏说完,取出一份计划。
按照黄杏的分析,梅园禁令能否成为绵竹村战的规矩,关键节点不在于兴汉山庄的宣传力度,而在于正在发生战斗的张家堡。
若是张家堡的妇孺在这场村战中得以保全,就意味着梅园禁令的存在是众望所归。反之,梅园禁令就是一个笑话。
世家的破局之策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量的屠杀张家堡的妇孺。只要梅园禁令无法在张家堡村战中发挥作用,就不会有人把它当回事。
因此,黄杏给黄崇提供了两条建议:
第一条,用李家村的事情激怒李大的队伍,诱使他对张家堡的妇孺动手。
第二条,若是无法诱惑李大。那就重金收买张家堡东南的黑家坳偷袭,杀害一个妇孺赏钱一贯。重赏之下必有灭绝人性之徒。
黄崇看完黄杏的计划之后,决定双管齐下。
黄崇先是让黄杏派出使者去见李大,准备执行第一步的添油加醋计划。
使者出发之后,又让黄杏携重金前往黑家坳,说动黑家坳的头人屠杀张家堡。
黄崇的动作,根本就没有瞒过晋军绵竹情报站。
“庄主,黄家这样做,是想要破坏梅园禁令哪?”赵国说道:“咱们是不是要有所行动?”
“绵竹村战,已经融入广大村民的血液之中。梅园禁令能不能起到替村战立规矩的作用。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刘正说道:“就让事实来检验绵竹百姓的向善之心吧!传我命令:绵竹情报站不得干涉黄家人的行动。”
刘正想要知道李大和黑家坳的黑心如何选择?
当然了,张家堡的妇孺必须要得到保护。
刘正命令甘卓到黑家坳通往张家堡的隘口位置扎营,确保黑家坳的主力无法偷袭。同时又让赵云关注李大的动静,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
刘正依旧坐镇绵竹别院,牵制以黄崇为首的世家。
张家堡西北,李大所部的秘密营地。
黄杏派出的使者,竟然是李家村出生的李乱来。
“哥,乡亲们死得太惨了,你得替他们报仇哪?”李乱来哭道。
“乱来,我们这些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张家堡的人命。报仇的事情正在进行着!”李大说道。
“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算哪门子复仇。复仇就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张家堡的人可以屠杀李家村的妇孺。咱们也可以让张家堡的人尝到失去家人的痛苦。”李乱来撕心裂肺的吼道。
在李乱来的鼓动下,李大所部群情激愤。
李大根本就不想对张家堡的妇孺动手,又怕众怒难犯,于是就以不知道张家堡妇孺的藏身之所为借口,拒绝采纳李乱来的建议。
怎料李乱来早有准备,当众取出了张家堡的驻防图,上面着重标注了张家堡妇孺的集结地。
李大为了稳定军心,只得率部赶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张家堡打谷场,由于李部的连番骚扰,顺理成章的就成了妇孺们的集结地。
李大赶到外围的时候,发现张家堡的妇孺们,正在紧张有的进行战争准备,编草鞋,织麻衣。
时而有婴儿的哭声传出,忙碌的年轻母亲忙停下手中的活儿,熟练的解开背带,撩起衣角就给孩子喂奶。
周围的人们手上并没有停,只是在嘴上夸赞新生儿两句。
趴在打谷场墙头的李大,似乎回到了李家村,看到了自家娘子参加村民备战的场景。
“哥,该动手了!”李乱来小声的提醒道。
“再等等!”李大低声吩咐道。
“哥,真的不能再等了!”李乱来说道:“打谷场附近就有张家堡的人驻守,留给咱们的攻击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等等!”李大请求道。
“哥,我不懂!”李乱来伤心欲绝的说道。
“乱来,我知道你想报仇,我也想报仇。可是打谷场里面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咱们李家村当年也有这样的画面。”李大说道:“打谷场代表着村战的希望,我下不了手。我决定:奉行梅园禁令!李部所有战士听令:放弃攻击,撤离打谷场!”
李大的话,唤醒了李乱来心底的善良。
李大等人刚离开打谷场,就撞上了张家堡的主力。
李乱来心想,若是转身控制打谷场,一定可以与张家堡的人周旋到底。再不济也能拉一群张家堡的妇孺做垫背的。
然而李大并没有转身,也没有考虑过重新控制打谷场。他不想破坏心中的美好画面,哪怕是死也要奉行梅园禁令。
李乱来望着李大的背影,犹豫再三之后选择了跟上。
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李家村的人全部战死。
在他们身后不远之处,就是充满了孩子哭声的打谷场。
李大在弥留之际,依旧想要扭动脖子,想要再看一回打谷场内的场景。
得知打谷场妇孺有惊无险的消息之后,张家堡的堡主张浪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明明咱们才是要保护打谷场的人,怎么突然就有一种做了恶人的感觉?”
“难道兴汉山庄的梅园禁令,真的有这样大的威力!”副手张涛提醒道:“李大居然为守护打谷场的妇孺而战。”
张浪也对李大最后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张涛提醒之后,才明白了李大生命中最后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张浪把李大的遗体运到打谷场的时候,那些饱受创伤的妇孺忍不住的想要发泄一番。
“你们不应该恨他的。”张浪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本来可以控制打谷场令咱们投鼠忌器。然而为了你们不受伤害,他们不仅主动放弃了战术优势,还尽力的让战场远离打谷场。”
张浪的话,让所有的妇孺停止了动作。
特别是那个替孩子喂奶的年轻母亲,她的丈夫就死于前不久的战斗之中。
可是打谷场发生的事情,又让年轻的母亲心里多了一丝彷徨。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
背上的孩子突然响起了哭声,年轻的母亲突然警醒,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了李大的遗体前面。
村战之痛,刻骨铭心;活命之恩,又岂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