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若矢箭。
是王彦升的剑法写照。
他敢自豪的说,除了宋九重,打遍京师无敌手。
不过这家伙武技虽高,但官运实在是不怎样,他算是排名很靠前的从龙之臣,但执行刺杀韩通的任务不成功,结果其它人都封了大镇节度,他却只是稍升了半阶。然后又因为夜半恐吓王溥,被那老货一纸状书给告了,宋九重不得不贬他出京,到原州当个小小的防御史。
操,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女人都满身扑尘味儿。
遇上他这位满身戾气的家伙,蕃民可算是遭了殃,犯死罪者,通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罪不至死者,一过大堂便双耳难保。
他还喜生吃,亲自揪住犯人,扯下耳朵血淋淋的便往嘴里塞。
不过半年,王彦升的大名便能止蕃民小儿夜啼,党项族老都再三告诫凶悍如鹞子的子弟,没事莫去原州界。
此番应诏出征,宋九重算是额外照顾了,南路行营先锋使,摆明了期盼其立功。
王彦升却规矩起来了,一切以石守信为尊。
石守信也算是倒霉催的,去年是三节帅老气横秋,今年则是先锋使成了牛皮弹。
没办法,为了让这柄公认的凶剑出鞘,石守信再次扮起了晚辈,说王将军,当年你在虒亭阵斩大将王璋时,某还只是个大头兵呢,征淮时那金牛寨如此难攻,都被你一剑挑了,主副将双双成了你的剑下亡魂,你可是勇冠三军的榜样,这黄牛寨能不能破,就看王将军你的本事了。
王彦升就吃这一套,哈哈大笑着拨剑出鞘,成了攻寨的真正先锋。
黄牛寨的攻防战,与关山原上同时打响,为了这一天的总攻,宋军几乎是用人命填,才把寨外的连环坞堡给填平了,可惜,又晚了一步。
王彦升伏着精绝剑法,跃上寨城,一剑划开刘强胸甲,为身后蚁附攀登的友军荡开血路,准备一气拿下黄牛寨时,守军却发出了如雷欢呼。
汉中援军到。
木云为了大战,采用的是梯次调兵法,凤州精锐调到秦州,而把支援黄牛寨的任务交给了远在兴元的第三军团。
虎牙军四大军区,领导层都是三驾马车的组合式。全师雄卸下兴元军务后,是张建雄接棒,配合他的,则是武继烈和铁战这两位哼哈二将。
这两大个子好到形影不离,要么不出战,一出战就是俩,而兴元虽然之前无战事,但战略重要性却比凤州还大,所以祁三多甘领一顿军法,也是有更深层面的考虑,总不能让主将张建雄亲自将兵。
不过眼下战局已明,这两熊一起出没恰是正好,而赶到的时机也正好,一进寨,便各自抡起刀斧。
此时寨墙上已有三处被宋兵攀上,铁战与武继烈如旋风般的舞将过去,一路扫荡,势不可挡,身后生力军跟着,一路平过去,很快又把两路宋军给堵压了回去。
这两熊罴出了山,王彦升再次流年不利,他剑术再精妙,也不敢硬磕那大斧重刀,再加上那两货天天一起练惯了的,配合不要太默契,王彦升与部下左支右撑了不过盏茶功夫,便也只有饮恨退跑一途。
士气一退即衰,在寨下督战的石守信手抚五络长须,虽然满心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
宋军虽退,寨中却没有再次欢呼,实在是伤亡甚众,血流成河。
施廷敬也是浑身浴血,先检查了刘强的伤势,见无大碍,这才起身责备道:“你部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铁战抡起斧头,在一个未死透的家伙脑壳上一敲,这才没好气的道:“宋兵派出一支山猴子,火烧栈道,幸亏前几日落过大雨,栈道难着火,但也被敌军拆了数里,不得不以绳索悬荡,先荡过来五百人,余者可能还要晚半天才能到。”
施廷敬大怒:“褒斜道,连云道,我军斥侯密布,为何会让敌军得手?”
“敌军个个身手了得,非同一般,估计是武德司的人,寻常斥侯不是对手。”
施廷敬这才不言语了,精锐皆派出在外,有所失漏难免,好在大寨不失,便是大胜,否则,虽然退到凤州并不影响大局,但终归是大损失。
甲寅合上面甲之际,向云车上比了个手势,这才接过赤山递过来的长槊,喝道:“走起。”
虎夔咆啸着当先开路。
赤山控马紧跟,他是哑巴,但于旗语一道,却比谁都来的顺溜,他们的任务是阻截,在这征尘漫天四处交战的大战场上,要想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只能靠云车上的旗语指路,而赤山便担负着领路人的任务。
左旋,右兜,五百铁骑控着马速,边行进边热身。
宋九重久经战阵,避实就虚玩的十分顺溜,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老远就能看的到,但还是兜着圈子,时而冲左,时而掠右,仿若泥鳅一般的游走在征尘中,若非木云早识破其计,都不知这一队彪悍的骑兵最终会冲向哪里。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当云车上的旗号用力劈下时,赤山一把放飞了肩上的海东青,“哇”的怪叫一声,拨出了战刀。
甲寅用槊杆在其肩上一敲,一夹马腹,倏的窜出。
征尘滚滚中,那一面无字将旗他看到了,那一道雄壮的身影他也看到了,他的右手一个激颤,劲力如滚珠般的游走全身,胸中有滔天战意激起。
“宋九重,甲寅在此。”
三百槊骑组成枪矢阵汹涌而出,二百弩骑却斜刺里窜出,兜开了圈子,一正一奇,形成两道洪流,向那一支游走的铁甲长龙扑去。
甲寅的喊话宋九重听不到,但其势汹汹却看的分明。宋九重掀开面甲,遥遥的对着甲寅笑了笑,盘龙棍一指,率着御龙直的精锐却往侧翼转了个向,向中路步兵大阵冲去。
破敌,谁说定要斩旗的。
与槊骑对冲,只有蛮汉才会干,宋九重与林仁肇两番大战,感悟不比甲寅差,槊骑之威,在于冲阵,密集成势的槊骑难破,但若一散开,槊长难变招的劣势顿显。
他身后的无字将旗摇出了讯语,云车上慕容延钊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他,一接讯号,顿时对中路步兵发出了旗讯。
宋军中路第二序列的统兵大将乃是悍将党进,这是历史上能败杨业的牛人,原为杜重威家仆,重威爱其壮,令其与姬妾杂侍,杜重威兵败身亡后,党进以膂力隶军伍,一路杀到虎捷右厢都指挥使的宝座上。
接到旗讯,党进战刀一指,早有一支备兵扛起家伙事便往右翼飞奔。
宋九重率着御龙直精骑汹汹而过,这支战兵不象战兵,工兵不象工兵的宋兵打横一抢位,三脚马一架,长枪一靠,却是乱七八遭的树起了若干拒马枪阵。
静等槊骑撞上来。
甲寅早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宋九重率部一兜,这家伙便留起了心眼,控留着三分马力,这才让其部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阴险冒出的拒马枪阵。
可这么一兜势,再兜转回来,宋九重部已不见了踪影。
气的甲寅一槊挑飞一个倒霉家伙,吼道:“赤山……”
赤山双手高举,于脑后组了个十字交叉势,甲寅不敢置信,扭头仰望,果见云车上换上了一面绿色的令旗,正冲着他轻摇。
甲寅闷声闷气的暴了一句粗口,长槊一举,再组锋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