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气氛一阵凝滞,诡异沉寂。
就在那个小小的人儿说出那一番话后,哪怕知道她总是能洞悉一切的皇甫明玦,也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震惊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当年的真相还原了出来。
“可是,舒柔是孤亲自选中的皇后人选,她终归是一国之母,人虽然被你换出去了,但绝对不会顺从于你,何况,她还怀有了身孕!”
“你……”是怎么知道的……曾经对她的畏惧感,再一次占据了内心,皇甫明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是想问,孤为何知道她怀有身孕吗?”安明瑜看见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没有理会,而是自问自答,“因为你刚才亲口告诉了孤。”
是吗?皇甫明玦飞快地回想刚才哪一句泄露了出来,但还没想出来,就听到她直接告诉了他。
“谪仙盟的司仙大人就是雍穆帝,可他竟然是你的儿子,这就说通了,他囚禁了明焕,对明焕为何毫无父子之情。”
“他在位期间,很少处理朝政,却沉溺于‘仙丹’,花费无数资源,是因为这皇位本就是你们准备丢弃的,准备留给下一任皇帝一副烂摊子,而那些所谓花费在‘仙丹’上的资源都用来助你们建造仙临岛谪仙盟了。”
“他丢下了皇朝,带走了亲信心腹,让位于景顺帝,将自己的孩子就那样留了下来,好像是因为要将皇朝交到景顺帝,所以无法带走他的缘故。他能在皇朝末年,出现在战场,亲手杀掉云裳,毫无父女之情,并非心狠手辣。这些皆是因为,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亲生子,而是舒柔在外生下的那个孩子的后代。”
“你让舒柔生下了那个孩子,对吗?”安明瑜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然而就是这样,才更加恐怖,更显深不可测。
也许是心中的恐惧因着她这个眼神上升到了极点,皇甫明玦不再掩饰,神色突变,脸上没有了假意的亲近,而是布满阴沉与狰狞,大声地承认了:“你说的都没有错!”
“你还是那么的厉害,只凭只言片语就能判断出一切。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阴鸷地盯着她,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掌权皇朝的康平太女吗?不,你死了!死了,有了谥号,成为了康安太女,哪怕你现在复生了,你也拿不回曾经的一切!”
“你活着的时候,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所有的人身上,无法撼动,高不可攀。我承认,若是瑜皇姐你一直活着,是你继任皇位的话,我们几个根本不敢起一丝不轨心思,甚至还会忠心耿耿。可是,皇甫明焕!他算是什么!?”
他开始不停地挥舞双臂,左右踱步,说到激动之时,还声音控制不住地高昂了起来:“就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所以他可以娶我心爱的女人,还让她到死都不肯接受我!”
“就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所以他可以继承皇位!凭什么!?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不如他了!?”
他停下脚步,面朝安明瑜,拍了拍自己胸//膛道:“我不是我的父王,明珷他们也不是几位皇伯,心甘情愿地认同皇位上的尚武女帝,毫无一丝叛逆之心。”
“他们就是个傻子!当年我们死遁之前,隐约向他们试探了几句,得到的竟然是训斥与防备。他们为了皇朝,可真是鞠躬尽瘁,好吧,最后全部战死在了沙场上!”
安明瑜的眼神中满是沉痛,所有的皇伯都死在了战场上,就是因为这群畜生亲自出面,让他们错愕之余,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真是傻,那皇位,本就该是他们二十四位亲王之一的,而不是那个只知道练武,从不理朝政,最后在你死后,还妄想让整个皇甫一族为你的复生做牺牲,根本不配为帝的尚武女帝的!你的母皇才是篡夺皇位者,我的父王,甚至其他的皇伯父们,他们当中的一位才应该是正统的继承人!”
“你一个病秧子,再聪明能干,又如何?老天都知道你也不配为帝,取了你的性命!你活着,压我们一头就算了,可是你死了,人死如灯灭,凭什么你死了,还要拉上我们,再为你的复生去牺牲,去搭上整个一族的命!?”
“凭什么皇甫一族的未来要由你一个死人来决定!?凭什么皇甫一族的未来,希望会是在已经死去的你的身上!?”
“裴氏那群傻瓜,肯举族为你减寿,丢弃富贵权力,销声匿迹,温书阳那群蠢货,肯舍弃大好前程,舍掉生命,活人殉葬,只为让你复生,可是我们不愿意!”
“为了破坏掉裴氏的秘法,我和明珷他们只得死遁,我的皇儿他丢下皇位,改姓为仙,避过天机。”
“只是没有想到,哪怕我们破坏了裴氏秘法,你竟然还能复生,所以当年裴氏根本没将天师之法对我倾囊相授,还留了一手,所以我们没有成功!”
“不过,你活过来也没关系,我们会让你知道,你已经不是康平太女了!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天下,你永远再也无法得到!”
他拔高的声音,更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因为安明瑜始终用着平静的眼神望着他,嘴角挂着令人心惊的淡然笑容。
他心底的恐惧在蔓延,红着眼睛,硬气地说:“我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母女俩,错的是肯为你们贡献一切的裴氏和那些忠于你们的家伙们!最错的就是你们这一脉!”
“所以,舒柔生下的那个孩子,我养大了他,却养废了他,让他只知道玩女人。知道吗?明焕的儿子,堂堂的皇朝嫡皇子,他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他的人生意义,只在传承子嗣。他虽然体弱,但还是留下了两个孩子,我将他们跟沐儿的孩子们换了,让皇位还是传承在你们这一脉。”
闻言,安明瑜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视线虽然还落在他的身上,眼神却仿佛透过他,在看向远方,心头涌上的是对亲弟弟深深的愧疚,对舒柔的惋惜以及那个被错乱了人生,连族谱都未曾上过,差点不为她所知的孩子难以言喻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