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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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众之前,永无真言)

  临近傍晚的时候,本打算是在这里用餐的,胡子说,就在曾经那条建有仿古建筑的小路上,可以坐在那里喝酒聊天。酒,是手工单独酿造的酒,是最为惬意的,晚上喝醉才能作罢,然后就住在附近任何一个地方就可以了,反正这里都是胡子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下榻之处。

  我看了看自己的本子,根据我的记录,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胡子给我讲述的内容大致是对这一行当整体的介绍,以及他对此的首次接触,于是我便问道:“我希望接下来的访谈当中,你能更为详细地讲述这一行当的操作手法,以及你本人究竟是通过一个什么样的方法与之联袂、融入的?这样一来,关联性就会变得更强了。”

  胡子又将自己的十指相互抵在一起摁压,睁大眼睛看向一旁思考着什么。

  我赶紧补充道:“噢,请你不要误会,你说得很好,包括你第一次说得也很好,我也知道,也许你还没有说到那个我希望出现的阶段……只是在你的整个叙述当中,我的职责不仅仅是一个旁听,为了使整个叙事较为完成,显得更为统一,我想我是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提醒你的。”

  胡子咂了一下嘴,略微做了一个深呼吸:“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更为详细地讲一些具体的事情,是这样吗?而不是单单讲述流程。”

  “是这样的,我,还有任何一个人,都喜欢听具体而详细的东西,这样会让他们有一种思路和视野被完全打开的感觉。再者,你自己也说过,你已经很是痛恨那些各种不负责任地报导,他们把像你这样的人描述得如此不堪,为了避免于此,我们必须得做一些他们不曾做到过的事情。仅凭以往所述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进行更为深层次的东西。”

  胡子听后很高兴,他本人很乐意在接下来的访谈当中更为针对性地叙述。

  “噢,对了,关于第一次对你的采访,片子已经剪辑好了,回头给你送过来你先看看,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是太满意的话,你可以随时提出更改。顺便说一句,你真的很上相!”我对胡子夸赞道。

  胡子一边拍着手,一边哈哈大笑,他的这个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对很多人采访时的经历,但凡是第一次,或者是为数不多接受过电视台采访的人,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也很期盼着看到自己在荧幕中的样子。相信我,这种新鲜感是难以抵挡的,这和你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有多少财力,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蜂鸟在这个时候走到我身旁,并把他自己的电话拿给我看。

  我看到电话上显示的是一条信息,是枣姑娘发过来,信息的大致内容是:《星期盼》首播嘉宾投票计划出现差池,计划的实际内容被泄露。

  下意识拿出自己的电话,才发现上面早已显示多个未接来电。

  “实在抱歉,恐怕今天晚上没有办法畅饮了。我们有点事儿,现在必须离开。”我对胡子说道。

  胡子点点头,并问我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我对胡子说,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工作上的一些小事,很快就会处理完毕,至于喝酒畅谈,很快会再有机会的。

  告别了胡子和开着火车的初心,匆匆赶向平城电视台的方向。

  我生平痛恨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当我明明安排好了一切美好的、快乐的、享受的事情之后,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全盘打乱,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有些怒不可遏,带着一种别样的冷静去处理那些丝毫不想面对的事情。

  那一天,我是真的很想坐在平静祥和,而又复古的小街道上,天黑的时候,借着昏黄的电灯一碗碗喝着自酿的白酒。

  我们是在距离平城电视台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见到枣姑娘他们的,之所以在这里见面,那完全是因为枣姑娘在电话里告诉我,让我不要直接回台里。

  枣姑娘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大!我们这儿出叛徒了!叛徒!绝对有叛徒!”

  “好好,你先别激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着枣姑娘,和她身后站着的一大帮台里的同事问道。

  枣姑娘说:“你知道不?咱们的计划已经提前泄露了,而且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在传的,说什么的都有!我和台里的其他人都商量过了……”

  “别急别急,”我打断她道,“我们的什么计划?网上是怎么说的?它最有可能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枣姑娘闭上眼睛,双手像习武运气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说:“我们现在不是要对《星期盼》进行首播嘉宾投票选拔吗?这是对外宣传的,但是对内,其实我们早就已经确定好了,就是那个嘟噜。可这样的事情原本就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我发誓,就连我亲爸亲妈都没透露过,可是现在满大街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们找到了网上最初的相关文章,是以匿名的方式发布,上面说,平城电视台此次的投票选拔实属暗箱操作,为达到不耻目的,欺瞒大众情感,违背相关法律条规……甚至还把我们有可能违反的是哪一条法规都给罗列了出来……我问过咱们台那个学法律的,噢,就是我身后站的这个,他说那些罗列出来的东西,都能对得上号。而且那上面还说,让大家拭目以待,到时候确定下来的肯定是不知名的三流明星,肯定是和宣传时的大相径庭!”

  我仍然抱着一线类似于希望的心理问:“那个叫……叫什么?噢,对!叫嘟噜的,她是不是很有名气?我记得你给我说过,她还算是受众度较高的。”

  “是有名气不假,但是和我们宣传出来的其他明星比较起来,她的名气就变得不值一提了!”枣姑娘说。

  的确,我们当时连国际巨星都给搬出来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好笑,可当时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的阵仗?

  蜂鸟在一旁说道:“要不……咱们先回去说吧?一直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回去?别!这会儿千万别回去,”枣姑娘说,“如果能回去,我这会儿也不会让咱们在这儿见面了——那些知道真相的群众已经把咱们电视台的门给堵上了,我好不容易出来的,我出来那会儿都已经有好几十号人了。”

  “这么严重?!”我原以为就是一件很普通的风波,但是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枣姑娘想了想,又说:“诶呀……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他们那些人只是想来咱们台问个清楚,弄个明白,毕竟来的都是一些年龄不大的小年轻,和我一样。再加上,咱们又没骗他们财,可能他们只是觉得自己见到大明星的希望落空了,就难免有些……”

  当时我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我是说,这些种种我都可以不太在意,我那时最在意的是怎么和台领导交代?事情还没有完全开展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被台领导在盛怒之下叫停?

  “老大……你没事儿吧?”枣姑娘看我默不作声,碰了碰我,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枣姑娘又说道,“老大,我们这些人开了个小会,我们用排除的方法来进行,排除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每个人都是没有嫌疑的,而且也没有必要去这么做——你想啊,我们都是你给叫回来的,我们对你肯定是感恩戴德,原先没有工资的、工资少的,现在也算是彻底有了着落,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害你呢?再加上,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计划的制定,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嗯……行了,我知道了。叛徒的事情就先不追究了,我们先解决一下眼跟前儿的事情吧。”能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如果枣姑娘的话都属实,那么我已经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件事。

  此时,那个学法律的同事说道:“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回去?回去以后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既然我是学法律的,那么我就负责公关!一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就负责给他们那些人解释。”

  枣姑娘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回去以后,立马停播投票选拔的广告,然后静等嘟噜的到来,也不对外公布这次请的首播嘉宾是谁,节目录制好之后霸王硬上弓,直接开播!”

  “不行,绝对不行,”我直接打消了他们的这个想法,“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既然咱们有法律系毕业的人才,由他去负责公关,这个是可以的,但是你说的停播广告,这个行不通!如果你这个时候停播,那么无疑就证实了大众的猜想。”

  “那你说该怎么办?”

  “嗯……得了,咱们先回去。”

  在快到达台里时,我特意嘱咐所有人,要挺胸抬头,衣冠整齐,走路也要生风,要给人一种保驾护航的感觉。

  果然,大门口聚集了几十个青年人,有男有女。他们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就多达上百人,而且我们台又是在十字口附近,又是下班的高峰期。我当时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他们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高举着自制的公示牌,排场长队围成一圈,一边原地打转一边高喊着押韵的口号。

  他们只是在原地站着,有些还在和传达室的大爷聊着什么。

  当看到我们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气场靠近时,他们便立马警惕地聚集起来,并把一种异样的目光投向我们。

  “诶!好的!来,来!大家跟我来,”学法律的那个同事首先快步脱离了我们的队伍,向着那些人高高挥舞着双手走去,嘴里还说道,“我们在楼上给大家准备了茶水,咱们上去说,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如果因为你们把交通给堵塞了,肯定会引来额外的麻烦的。”

  正当一部分人打算跟着上去时,那些人群当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怕麻烦?哼,怕麻烦就不来这儿了!待会儿越堵越好,正好让大家都知道。”说完,她就双臂交叉地抱着,脸也扭向一旁。

  人群开始出现了动摇,一些原本即将上楼的人,又折返了回去。

  “上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给吓了一跳,只见枣姑娘一手掐腰,一手笔直地指向楼梯,皱着眉头怒视着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

  刚刚折返回来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竟也有些开始迟疑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楼梯口。

  年轻女子也被吓到了,但是她很快使自己恢复过来,同样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枣姑娘吼道:“你凶什么凶?你还好意思说是电视台上班的!就这么对待来访群众?一点礼貌都没有!”

  枣姑娘开始颔首,对其的怒视程度又追加了一个等级,这使得年轻女子也感到了不安。

  枣姑娘用鼻子深深吸足了很大一口气,大声吼道:“请——上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年轻女子似乎觉得这样下去也没有意思,但更觉得碍于情面,也不好说走就走,于是,我在这个时候补了一句:“你看,这位同志,我们都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这里制造矛盾的,我们有什么疑问,尽早解决,您看可否?”

  我早就说过,平城电视台是到处充满着自由气息的地方,你很难在工作时间找到在岗人员,我曾经无数次对此感到不满,但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庆幸——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也是个不错的习惯。

  学习法律的同事把他们引进了会议室,我则和其他的同事一起去到了楼上的总编室。

  我们在总编室落座之后,大家都沉默不语,似乎都是在等待着那个去会议室的同事归来,这样就好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了。

  我第一个开口说道:“好,我知道大家都想快点知道事情的结果,但是我们也不要把时间全部耽搁,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好好说一下接下来的具体规划。”

  人群中有一人问道:“那……咱们的那条广告还要继续播吗?”

  “播!肯定要继续播!”我很确定地回答道。

  “那网上的评论怎么办?”另一人问道。

  “很好,现在我们就相当于是一个危机公关小组,”我双手拍在一起抵着自己的额头,沉了一口气,“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我们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不是一味地慌张……当然,我知道各位是没有慌张的。请各位好好想一想,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都是电视媒体人,我们是在电视台工作的人,我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怎样去处理这样的问题。好,现在我们把事情重新、快速地捋一下,在我说的过程当中,我希望大家不单单只是在听,而是想办法从中找到解决的途径,即便这个途径很可笑,你也要勇于把你的想法告诉大家,指不定就可以从你的想法当中衍生出一个不错的主意来!”

  我一边想着一边说:“首先,是因为我们发起了一个活动,这个活动的内容就是投票选举首播嘉宾;然后因为计划泄露的问题,导致所有参与、知道这件事的民众,都有一种被欺瞒的感觉;最后……也就是事情的关键点……天呐,关键点是什么?”

  “嗯……我觉得关键点应该是,大众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骗。”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说。

  “对!你说得很好。”我用手指着这个发言的女孩子,她则略显不好意思,“你接着往下说,没关系!”

  女孩子脸一红,慢慢站起来后抿着嘴巴思考了一下,说:“大众如果有负面情绪存在,一般是出于两种原因,要么是因为大众发现了官方的承诺与实际不符;要么是因为大众的集体意识被官方之外的第三方所主导,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讲的‘负面舆论’。”

  “负面舆论,”我自言自语道,并把揣在裤兜里的半包烟摸出来点上一支,然后又把这包烟传递给其他人,“你说得很好!很明显,现在民众就是被其他人所主导。那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但说无妨!”

  女孩子的一根手指在大腿一侧轻轻叩着,那双大眼睛看向一旁,然后又看向我说道:“如果要消除负面舆论,我们有三种方法——第一个是什么都不做,继续我们原有的进度,久而久之,那些负面舆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淡出大众视野,因为大众是不会长时间去记忆一个与自身利益没有太大瓜葛的事情,尤其是娱乐性的东西,当一件事物所发生、延续的时长达到足够量,大众是会考虑重新从中汲取自己感兴趣的部分,而那些负面的东西,就会随着大众对新鲜度的需求,而逐步被遗忘,可这当中有一个硬性条件,如果我们选择什么都不做,除非能满足‘投票选举首播嘉宾’这个活动继续延长一段时间这个前提才行,可是我们过不了二十天就要开播了;

  “第二个是进行针对式的海量引导,我们要确定现有的网络负面文章数量,这个数量是一个大致的就行,而且要进一步确定这些网络文章都出现在哪些知名度较高的网站上?知名度低的我们选择无视。当确定了文章和网站的数量之后,我们就需要从‘反向拨正’、‘评论反驳’、‘反驳评论’入手。(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茫然,便进一步解释)就是说,我们首先要了解这些负面文章所围绕哪几个点来进行舆论制造,任何一篇具有舆论性质的文章都是依据几个切入点来进行的,只要能找到这些切入点,我们就能进行反向引导,这也叫‘反向拨正’;只要是有一定热度的文章,其下面都会有一些评论存在,这些评论往往来源于两处,一处是与舆论制造者有密切关系,也就是他们自己人,另一处是普通的大众所进行的自主评论,但是大众的评论往往取决于他人的评论,容易受到他人言辞的影响,而并不是受到舆论内容的影响,也就是说,当大众看完一则消息之后,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并不会立即将该想法表达出来,甚至有些大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当他们看到消息下方的评论之后,他们才会受到影响,开始进行自我抒发,可这样的抒发也不一定都是大众最为初始的想法,更多的是受到他人的评论影响,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从每篇文章下的评论入手,通过指出文章中的一些失实之处,也就是在评论区域形成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以评论的方式引导其他大众的后续评论,这叫以评论反驳他们的观点,简称‘评论反驳’;每一篇所附和负面舆论的评论,十之八九都是其自己人所为,对于已经产生这样的评论,我们除了继续进行‘评论反驳’之外,还要针对这些随声附和的消极评论进行解析,了解这些评论的主要表述,然后予以大量反驳,借此来抵消大众思维被其主导的可能性,当大众看到这些消极评论和大量反驳的场景,就像是在看戏一般,而不会过分去在意其主要内容;

  “第三种就是把第一种方法和第二种方法相互结合,但这需要的人力就更大了——利用第一种方法中提到的‘大众的健忘性’,虽然时间上不允许,但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可以公布出一些投票情况,把几个大家看好的明星进行单方面塑造,可以去挖掘一些相关的花边新闻,或者其他能够调动大众兴趣的东西;另外一部分人员则需要去进行海量的搜索和回复,打消网络上的消极信息。就这些了。”

  她说完之后,周围的人才开始把目光纷纷看向她,我微微张着嘴巴,用舌尖不由自主地舔着牙齿,脑子里在想着一些让我感到自豪的事情,我一边带头鼓掌,一边对自己说道:“以前……看来不是我们不行,真的!原因真的不在我们这儿。”

  这个清秀的姑娘再次红着脸向周围鼓掌的人点头示意,快速地坐了下来。

  “那么大家看,是选择哪种方案呢?又或者说,谁还有其他的想法?我先说明一点,我们的章程仍然是要继续的,这个肯定是停不了的。”我说道。

  这个时候,有人提议等那个学法律的同事回来之后,问问具体情况再做商议,但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较为倾向于最后一种方法。以目前形式来看,最后一种方法最为稳妥,几乎上能照顾到方方面面,但的确需要很多的人手:《别出新“影”》栏目小组需要配备五个采集员,负责主动向社会各界收集原创视频;一个审核人员,专门负责审核从社会各界送来的原创视频,并负责撰写文案,通过每天播放的视频内容,安排好每一期的核心;一个主持人,负责调动、活跃栏目的氛围,以及通过介绍,使所有不同的原创影视内容形成关联性;两个后期编辑,一个是用于剪辑送来的影视内容,另一个则负责剪辑每一期由我们台摄制好的栏目内容。《星期盼》栏目小组需要配备十个在外业务员,专门负责拉赞助和广告;两个后期,全部负责剪辑当天录制好的节目内容;一个主持人,负责与做客嘉宾和现场观众进行互动。

  《别出新“影”》和《星期盼》的摄影、导播、灯光音响人员都是共用的,所有的人员前前后后加起来正好够用,没有一个是多余的,如果要采取第三种方案,必然是要抽调至少一半的人员。

  临近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那个学法律的同事仍然没有回来,我安排几个人出去买了几十份餐点,除了我们自己吃之外,还要给那些前来示威的民众送去,并且还让人去嘱咐那个学法律的同事,就说:“如果事情较为顺利,他们(指那些前来的民众)有松口的意思,可以考虑让他们来当常驻亲友团,在《星期盼》当中充当观众,可以面对面、零距离学习明星们教授的实际内容。”

  当餐点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几个送饭的同事对我说道:“我们先送的是会议室那边,眼看那些人的情绪还是比较激动,有几个送饭的同事就自愿留下来帮助维持秩序。反正我看,他们那些人不是激动,是矫情!刚开始饭送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带头拿捏着架子,说什么都不肯吃,还让大家都不要吃,最后枣姑娘说,‘你不吃是你不吃,你不要替别人说话,别人想吃!’枣姑娘把买来的饭盒打开之后,自己吧唧吧唧两三口吃完了一份,还打了个嗝,然后那些人就开始很自觉地排队领盒饭了。”

  “嗯,挺好,挺好……”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朝着总编室的门外走去,打算在走廊里抽支烟。在我快要出门的时候,有一个正在吃着盒饭的同事问我:“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给他们买盒饭啊?本来到饭点儿了,他们自己饿了,他们兴许就回去了,这下可好,他们又能在这儿打持久战了。”

  我回答道:“不会,因为这是一个示好信号,如果对方不肯接受我们的东西,说明他们真的对我们很有芥蒂,但是他们接受了,最起码说明他们对我们没有那么深的恨意,就算是有,也差不多打消了大半。”

  “噢……”他用拿着筷子的手朝我点了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长香最讨厌有人在她经常出没的地方抽烟,在我刚到电视台的时候,她就对我说起过,希望我不要在屋子里抽烟。今天由于事发突然,我竟然把这些给忘了,这一屋子的烟味可能到明天也散不了,真不敢想象明天长香一进办公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一口一口地抽着廉价的香烟,看着窗外街道上或多或少的车辆经过,还有那一排延伸到很远处的路灯,总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应该算得上是一个能被委以大任的人,但当这样的大任真的来临时,自己会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应付不来,又生怕这其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差池,一旦出现,又必定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

  每次到这样的时候,我都会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即便再糟糕,也就是眨眨眼就能过去的,时间嘛,本就是这么个东西。”

  一支烟快烫着手指的时候才发现,这支烟已经快要燃烧完。随意摁灭在窗台上,又甩了甩险些被烫着的手,把鼻子贴上去使劲闻了闻,果然是一股浓烈呛人的味道——我讨厌手指留上烟草的味道,也更讨厌手指被烟熏得发黄。

  隐约感觉自己的侧后方站着一个人,回头看去果然如此,那站着的人是雪貂。我惊讶于她怎能这么晚还留在台里,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式员工都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情。

  雪貂递给我一叠卡片,我接过之后移步到有光亮的地方看了看,那是一张张印有“荣誉客座”四个烫金大字的卡片,在四个大字的左上方还写有“平城电视台”字样,而且每一张卡片都被过塑,都带有一个小夹子,可以夹在胸口。

  雪貂对我说,这是很早以前台里邀请其他市、县区电视台同行前来参观学习时用的,为的就是显示正规性,但是最后根本就没有来多少人,所以就留存下了这么多的卡片,正好今天雪貂录制完节目要离开电视台的时候,看见有很多人在电视台门口聚集,就留意了一下,再然后就发现这件事情和我有关,也听见了我们热烈讨论的内容,于是就把这些曾经留存下来的卡片拿给我用。用雪貂的话来说,这好歹也算是一个证明,显得更正规一点,一会儿就可以把它发给那些人。

  在我表示谢意之后,雪貂什么也没说,转身要离开。我突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打算要来我们这儿当个主持人?”

  雪貂一手扶着自己包包的肩带,半转过身子看向我,态度依然是冷冰冰。

  我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看,我们都是一些不太有经验的,两个栏目就要两个主持人,一个只需要普通的上镜,把背好的台词对着摄像机哇啦哇啦一说就行,这个还容易些,但是另一个是访谈式的,就需要扎实的基本功,还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我真怕我们来不了……要不你来?实在不行,你当我们的指导老师也行啊!”

  雪貂看了我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小会儿,让我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和不自在。

  雪貂转身走下了楼梯,大概在她下了有一层楼左右的距离,我似乎听到她说了一句“再说吧”,又似乎没有。

  在时间逼近九点的时候,一个同事匆匆跑来,并对总编室一屋的人说道:“谈判进行的还是比较顺利的,咱们的那个高材生(指学法律的同事)让我来给你们说一下,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结束,他说他能应付得来,让你们先回去休息。”

  “还要再等会儿?怎么那么麻烦呐?”其他的同事开始抱怨道。可能他们跟我想的一样,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炒作,真不值得他们那些人和我们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尤其是他们那些人。

  我问道:“这么长时间,都在下面谈些什么?”

  他回答说:“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谈,一直是在安抚他们的情绪。自打进了会议室之后,他们的劲头比在外面大街上还要起劲,无非就是说咱们欺骗了他们的感情,故意利用一些不正当手段来谋取利益,还说咱们电视台,身为一堂堂公有机构,竟然不想着怎么帮助人民办实事,而是想着怎么去误导民众,嗨……反正就是咋咋呼呼。”

  “那咱们是怎么回复的?”有一人问道。

  他匆匆喝了一口水,说:“还能怎么回复,就说咱们电视台从来就没有误导过群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属实的,也是经得起考验的,不存在他们认为的‘歪曲’、‘误导’、‘利用’。”

  “然后呢?他们就信了吗?”

  “嗨,那哪儿能信呢?反正他们就是死揪着不放,最后也得亏着咱们那高材生说了一句,‘事情早晚会通过实际行动给大家一个交代,并且我们也会对此次造谣者和行为过激者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这才让他们稍微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些人当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冲着自己中意的明星前来的,而是纯粹奔着找茬而来,要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可是一个四线城市,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特别在意法律方面的条条框框,更有甚者,当你在有些时候摆出这些条条框框之后,不仅不会平息对方,反而还会让对方受到更大的刺激,适得其反。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是,他们听到了那样的话,反而变得冷静下来,这并不像是一个满腔热血、头脑发热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毕竟追星这档子事儿,本身就是一个头脑发热的过程。

  我问他,是否有提到过关于“常驻亲友团”的事情?

  他回答,是有的,而且有些人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这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明星,以及没有见到过电视上的自己。

  “好,还得麻烦你一趟,把这些卡片发给他们,”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一叠卡片递到他手里,“到了以后就直接说,谁愿意当常驻亲友团的,直接上你这儿来领‘客座卡’,并着重给他们声明,这是电视台颁发的卡片,凭此卡可以在栏目录制时间段,不受限制来电视台内部!”

  那些人作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我和全体的同事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当我询问枣姑娘,是否要给这些人雇几辆车送他们回去?枣姑娘白了我一眼,手一撩,道:“有时候面子给得太过了,狗都以为自己是头狮子!本来他们回去之后,可能还会想想今天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你这么一弄,他们会认为自己太客气了,只会后悔今天为什么痛快地答应咱们!”

  接下来我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怎么给台领导一个交代,以及希望他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我很清楚,台里有不少的人都在看着我,倒不是因为他们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是等着我在做着一件他们本就不太看好的事情,最后给他们一个他们早已预想好的结局。虽然这样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最起码能间接证明,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和我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临走的时候,我对今天给出危机处理方案的那个姑娘安排到,委任她为此次危机公关小组的负责人,并让她分别从两个小组里共抽调六人(这是基于人手的短缺,只能分配给她这个数量的人手),配合她消除此次的负面舆论,而且限期在开播前的一个星期。

  五月即将结束,迎接最让人期待,又最让我感到厌恶的炎炎夏日,我终忘不了每年夏日那每一口呼吸都能让鼻腔感受到焦灼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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