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看着许茉妍的背影,她不知道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早已不是宝应县她认识的那个“县级公主”。
那时,她顶多是有些自大虚荣,却不像现在这般刻薄张狂。
皇宫里并没有专门审讯关押嫔妃、公主的地方,花荞见押着她们一直往东华门方向走,还以为是要带她们出宫。
还没到东华门,她们便拐进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小殿。虽是无人居住,却不破败,一是这座宫殿使用也才六、七年,二是,这里时不时也会人来人往。
花荞认得,这里是二公主停灵的地方。果真适合关押审讯,万一打死了,直接拖到正殿棺材里一放,等着拉走完事。
管教姑姑把她们拉进了旁边的配殿,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像是刑具的东西堆在地上。
桌子、条凳、绑人的架子,这倒是有点像县衙里的讯房。
花荞冷笑道:“好好的一个皇宫,几时开始私设刑房?若是让皇祖父知道了,还不让你们这些人先享受!也就是父皇、皇兄,没空管你们这些胡作非为的家伙!”
“这可不是什么刑房,不过是远离其他宫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而已。”许茉妍指指地上的刑具,嗤笑道:
“你以为这些是现在才有的?这都是太宗皇帝、仁宗皇帝默许的!宣德帝再疼你,你也不过是个异母妹妹,伤心两天便忘了。
到时候,皇后还是皇后,我还是管教姑姑,住在这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你就……
你们发什么呆?把她俩带到旁边屋子里,把她们这大半个月,长公主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干了什么通通说出来!”
许茉妍倒是天生有些使唤人的魄力,那几个管教姑姑带着两个小内侍拉人走了。
宣德帝登基后,自己发现当太子时的班底都不牢靠,更何况突然接了那么大一个摊子。
谁都要相信,谁都不能相信。他才二十六岁,却不想完全受那些四、五十岁的老臣制约。
苦恼之余,他在宫中选了些机灵点的大、小内侍,让人教他们读书写字,这一年下来,内侍们多少都识几个字。有些内侍,甚至已经能够看懂奏折,按照皇上的意思,将奏折做初步筛选。
许茉妍今天找了三个识字的小内侍,来充当府衙里的书吏。
“许茉妍!你敢动私刑!”
花荞见灿儿、小七被拉走,不知她们会有怎样举动,急忙出声阻止。
许茉妍听了“私刑”二字,立刻想起自己进宫前,在茅草屋里发生的一切。那又何尝不是私刑?比鞭子、棍子更狠、更毒的私刑。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让花荞也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狞笑道:
“私刑?现在只是问话,你若是喜欢,我一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私刑!长公主殿下……你就说说,你被劫匪绑走后,都做了些什么?”
花荞见她绕回这件事上,定了定神,将他们几个商量好的说法,说了一遍。
“你说你是长公主,那些匪徒就不敢碰你,难道连你的婢女也不敢碰?这话皇后娘娘会信,我却一个字也不信!
还有,你说你们跑反了方向,匪徒追了你们一路都追不上你们,你以为你们个个武功高强?一个高公公,能保你们三个?
长公主,你不会幼稚到认为,皇上也相信你们的鬼话吧?若是相信,为何还要交给皇后来审你?”
花荞有点懵,难道这是皇上授意的?
这时旁边审灿儿、小七的内侍拿了口供进来,三个人几乎连细节都一模一样。
花荞突然想起,阿爹曾经说过,几个人有完全一样的口供,那就是假的。因为哪怕同一件事情,在场的几个人看的时间、角度不同,想法都会略有不同。
是自己疏忽了!
“编得跟真的一样。把她们带进来,让长公主看看,什么叫上私刑!”
许茉妍只是凭直觉,可她没有确凿的证据,并不敢打花荞,但是打两个婢女,做为管教姑姑,她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眼看一个教养姑姑甩着蘸盐水的鞭子,就要往灿儿身上打,花荞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教养姑姑的手,斥道:
“她们是本宫的人,说什么话,都是本宫教的,敢打你就打本宫!”
没料到许茉妍红了眼,抽出旁边框子里的一根棍子,就朝花荞的背打过去,嘴里说着:
“打你就打你!”
小七还没被绑在架子上,她一看,许氏要打长公主,猛的挣开抓她的姑姑,扑向长公主,许氏的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小七背上。
“长公主……”
“小七!”
许茉妍见没打到花荞,索性指着花荞喊到:
“给我抓住她,就当着她的面,把这两个贱人打死,看她说不说!”
两个姑姑上来抓花荞,花荞岂会束手就擒?她的格斗术正合适对付这些,想徒手制服她的人。
可许氏意不在她,趁着花荞要对付那两个姑姑,手上的棍子再次向着地上的小七打去。
“打不死你!打不死你!”
小七在地上呻吟挣扎,许茉妍像是看到了,当时在地上挣扎的自己,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她那张狰狞的脸,后来成了小七一辈子的噩梦。
花荞使劲将反手被擒姑姑的手肘一压,她的手便脱了臼,痛得滚倒地上,花荞也不与另一个纠缠,朝正在挥棍子的许茉妍冲了过去。
她一手夺棍,一手朝她的手肘用力反向一击,许氏痛得棍子也脱了手。
花荞愤怒的操起那根棍子,朝正在用鞭子抽打灿儿的姑姑打去。
“我们奉皇后之命审讯,你却敢公然抗命,打伤管教姑姑,现在我们是自卫,打死她!”
许茉妍心底的妖魔彻底放了出来,她只知道,花荞就是夺走她全部幸福的人,打死她,自己就能重新成为人人瞩目,高傲的贵人。
“我打死你!”
花荞也没遇到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还要去护着躺在地上的小七,和绑在架子上的灿儿,自己也被打了两棍。
“姑娘,别管我们,你快跑!”
灿儿看见花荞被许氏和另一个姑姑逼到墙角,自己被绑着不能动弹,一阵心焦。
“你不是有师兄吗?师兄做了逃犯,顾不上你了吧?”
许氏“咯咯”笑着,突然又变了脸,冷声骂道:
“你是什么公主?不过是个仵作的女儿!从小你就爱抢属于我的东西,是你害死了六皇子,把我这位六皇子妃,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才是冒充我的那一个!你是自作自受!”
“不!我全家都是被你害的,打死你,他们就能超生了!”
许茉妍瞪着眼,举起棍子,狠命向花荞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