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三章 上善若水上恶受,问计我友献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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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形的狗……

  五域皆寂,所有人听得胆战心惊。

  一开始大家还不明白,为什么朱一颗出来后要数数,数完数后还要拆锦囊。

  锦囊妙计,也实则什么都没有,而是要朱一颗……

  讲故事?

  故事一开始,“兹有一兽”一出,便有人心生不妙预感。

  太搞了!

  万众瞩目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等战。

  您倒好,摇头晃脑的,给大家念起“兹有一兽”来了?

  但“兽”通“受”,最初大家还以为受爷想要当众自夸——借朱一颗的嘴,那也是他的嘴,都一样!

  可接下来,通篇一听……不,甚至只需听到后面几句,就有人面色大变。

  这哪里是在自夸?

  这妥妥的就是在含沙射影!

  表面上看,它通篇在形容那什么人型犬兽——甚至连“犬”字都没出现过,大家听着听着,就有了“犬”的概念。

  实际上听到后面,所有人已都心知肚明。

  人型犬兽,那不就是指“爱狗”嘛!”

  “其透视眼,不就是大道之眼?”

  “既射不停,不就是邪罪弓之矢发箭时的场景?”

  “黑布裹体,不正指爱苍生腿上披着的那黑布?”

  “喜捆自我,不妥妥骂苍生大帝术种囚限,喜欢先捆绑自己,只图那一时释放的畅快吗?”

  太可怕了!

  当传道镜里,朱一颗百无禁忌、什么都念的画面传来,五域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傻人有傻福”……

  哦,不是,是不知者无畏!

  他真敢念啊,传道镜都在哆唆,风萧霜都听得发抖了,他还没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还在念!

  关键代入一下,人家风萧霜,好像还真不好提醒……

  你说怎么提醒?

  口提?

  传音?

  就算不怕被拦截、被听到,或者被朱一颗反问,复述出来她的提醒……

  提醒的内容,该是什么?

  “此兽乃爱狗,你这头朱可别念了!”

  这样提醒,万一此篇此兽后面写着的并不是爱狗,朱一颗将脏水一泼,那罪,不就成了风萧霜一个人来担?

  而没有人提醒,朱一颗的字典里,那是真没有一个“停”字啊!

  他不仅念。

  他甚至念得朗朗上口。

  他骂此兽怕光,躲在桂折圣山三十年,腿脚都躲成了不便行动的轮椅的轮形。

  他骂此兽可驯,听话乖巧,受爷赶它去东域,它就去东域,受爷赶它去南域,它就去南域。

  他骂此兽隐忍,就算他朱一颗带着半圣位格和裴元的魂灵碎片出来,当众数数十个,他也不动。

  乃至现在当着世人的面念完这篇,此兽都心如坚冰,不所所动。

  ——事实竟也如此!

  但是……

  怎么可能不动?

  那兽,都听懵、气懵了吧!

  一篇,字字不带爱狗,句句不离爱狗,言辞精炼,语义双关,指桑骂槐,不带脏字。

  “古剑修,都这么阴阳的吗?”

  早有传闻,较之于古剑术,受爷的唇枪舌剑术更是独步天下。

  在往昔战时,若给足时间,他能以一张破嘴,舌灿莲花,捣人道心,乱人神智。

  那嘴喷过六部首座、喷过剑圣饶妖妖、喷过虚空岛诸圣,喷过诸天万界一切平等众生……兴许还有祖神。

  嘴是本体。

  形骸只是附带。

  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今下,当亲眼目睹受爷“以朱为嘴,说犬喷爱”后,五域观战者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最关键的,倘若细细这么去想……

  这“锦囊妙计洪荒兽”,早在死海受爷打裴元前,就交给了朱一颗。

  就连“数数”一说,也是早早就定下了。

  那个时候,受爷就算到了现今会发生的一切?

  不,应该这么说,彼时他就算计好了一切,还提前在吊众人胃口!

  为的,就是让所有人关注朱一颗,继而听到、传唱、宣扬这一篇现世后的洪荒兽本尊?

  “苍生大帝……”

  这一瞬,五域传道镜前的人,都为爱苍生而默哀。

  太惨了!

  果然跟受爷斗,就是不能给他时间,一旦时间给足,这名……

  “这将遗臭万年吧?”

  “以后世人谁还不知道‘爱狗‘与‘洪荒兽‘啊?哇嘎嘎!”

  “一旦有人提及今下此战,这篇……哦不,这篇,必是躲不过去的!”

  但话又说回来,不给他时间?

  无袖在受爷手里呀,主动权在他手上。

  放给受爷主动,让他被迫进死海,已是圣神殿堂方能获得的最大主动……

  好矛盾!

  好难受!

  极致的难受,从头到尾被人拿捏到死、算计到死的难受!

  “还有朱一颗这张破嘴……”

  更绝的是,就算是脾气再好的苍生大帝的拥趸,能做到选择性听不懂锦囊纸条的内容。

  可朱一颗念完后的一句句嘟囔,这没人能无视,他们肺都给气炸了!

  那种下意识的反问、无意识的碎嘴、冷不丁的讥讽,就跟钝刀剐肉一样,一下一下的,一抽一抽的,让人痛不欲生。

  “你一剑捅死我们爱门算了!”

  “这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吗?必然是的吧,卑贱的徐小受!”

  “洪荒大……呸,苍生大帝!是可忍,孰不可忍哇!”

  ……

  上善若水。

  上恶若受!

  南域,仲元子听完通篇,身为局外人,一整个都麻掉了。

  他的背心、手心、脚心,全在发冷,全在颤抖,全在冒汗。

  幸亏本使不是十尊座,也无十尊座之姿。

  幸亏本使掺和不进去你们之间的战争,幸亏我是蝼蚁,我不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种不见刀光血影的较量,比真刀真枪对劈,还要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徐小受,真乃恶子也!”

  仲元子之前是劝爱苍生发箭的,现在他太想劝爱苍生忍一忍,切莫冲动了。

  可是……

  徐小受当真奸子、贼子、恶子哇!

  他就是要逼洪荒大帝出手。

  他就是要打破爱苍生稳如磐石的道心。

  他甚至,早早算到了今下会发生的这一切,将之写进了里头。

  “是啊,如果连这样的羞辱都能够隐忍下来,爱苍生又何尝不是他这篇里头所形容的……”

  “‘知其温润,不易动怒,打之骂之,心如坚冰‘呢?”

  如斯恶子,纵观五域,怕也只有唤来道殿主,才有可能破徐小受此等奸计。

  可道穹苍已是徐小受的狐朋狗友!

  他俩混到一块去,那是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诠释到了极致!

  “无解……”

  仲元子哆嗦着,余光往身侧一瞥。

  他已不敢用正眼去看,也不敢用圣念去扫。

  他害怕!

  怕惊扰半圣!

  旁侧,轮椅上的洪荒兽……哦不,爱苍生,早早就呆滞了。

  只听了一个开头“兹有一兽”,到“变态人形”,他就摸上了邪罪弓。

  他听懂了。

  恨太聪明!

  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左右无事,又决定了不会出手。

  爱苍生还真就想听一听,徐小受会如何形容自己,当世可出何言,可破护道之心?

  ,于是应世而出。

  听完这一篇,爱苍生邪罪弓反而提不动了。

  人靠在轮椅上,像是死去了已有半日之久,躯体完全僵化。

  仲元子却能瞅见,从爱苍生脸上,那如是被人以泼墨糊脸的那张黑脸上,瞧出来几分生气。

  太生气了。

  谁不生气?

  死人都能给那恶子气活过来!

  当爱苍生在下回魂,四周气压轰然将至冰点,千里之地坍塌破碎。

  “唔!”

  仲元子闷哼一声,险些给重压压喷出逆血来,忙不迭闪身遁走。

  不管我事!

  我是杂鱼!

  逃出恐怖场域后,回首可见,以桂木轮椅为中心,四下荒地若被降下了重力域场。

  连传道镜,那还在拍着爱苍生的传道镜,都啪的一下,裂出了蛛网之纹。

  “别射!忍着!”

  “既然逼你到了这个地步,说明更大的后手在等你,说不定射了之后,还有更气人的……那就更不能射了!”

  仲元子好想喊出这些话。

  他哪里敢啊,他晓得自己明白的,爱苍生估计也明白。

  可是……

  那徐小受,真不当人子也!

  ……

  “稳住了!”

  “快看,洪荒大帝,他居然稳下情绪了!”

  五域传道镜画面,从一开始的一分为二,到现在变成了一分为三。

  新出现的画面,只有一个爱苍生。

  他遥遥拉着弓,指着虚空,面上黑沉如墨,却像是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发箭。

  饶是这画面被许多裂纹隔开,将爱苍生切割得支离破碎,看得模糊不清的。

  五域世人已不会去计较这些细节。

  可以理解的呀!

  这传道镜就算是碎了,画面出不来了,大家也都能接受,也反倒更好接受。

  它没碎?

  风家牛哇!

  这传道镜子镜,居然能抗住苍生大帝受激暴怒之后的重压,将爱狗之怒播于世人……风家,配享西天!

  “射吗?”

  “该射吧!”

  “这都能忍,他不就是受爷说的‘打之骂之,心如坚冰‘吗?”

  传道镜画面之前,世人翘首以盼。

  可等了一阵,爱苍生当真不愧有大帝之气度,这也能忍。

  他徐徐放下了邪罪弓。

  模糊而破碎的画面中,大家看到了苍生大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在作深呼吸。

  便这时,最居中的圣山主角画面,那不知自己已被邪罪弓指过一次的朱一颗,踩着轻快的步伐出声了:

  “狗呢?”

  他还没走。

  他再而三的回头,看向风萧霜。

  落在众人眼里,约等于看向世人,也看向爱苍生、审问爱苍生!

  “我都要走了,受爷说的狗呢?”

  回应他的,只有剧烈颤抖的传道镜画面。

  风萧霜难言之苦,溢于言表,风萧霜兢战之慌,跃然镜上。

  “啧。”

  朱一颗见无回应,便耸耸肩,彻底放弃了等待。

  事情本该在这里结束。

  可都最后时刻了,朱一颗却愣是要再拍上一记彩虹屁。

  他猛地回身,蹿到传道镜面前来,几乎是贴到了爱苍生的脸上,还笑嘻嘻的。

  这张长得歪瓜裂枣的脸,吓了众人一跳。

  还不止,朱一颗又咧着他那口歪牙,伸出手指点了点旁侧画面上的爱苍生:

  “但我跟你们说哦,受爷算无遗策,不可能说错话的。”

  “他没有错,那就是我瞎了……哦,也不是,应该是有一条透明狗在哪里,但毕竟是条透明狗嘛,朱大爷我啊,看不见~”

  言罢,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当众掏出杏界玉符,一把捏碎。

  ……

  “嘣!!!”

  巨响爆鸣。

  传道镜三个画面,各皆巨震。

  这久违的“平日不出,出则世惊,平日不动,动则地鸣”之音,确实给所有人吓了一跳,哪怕心头早有准备。

  “射了!”

  “终于射了!”

  “憋了这么久,这一把绝对是大的!”

  “给老子他娘的射碎朱一颗啊,这狗东西,太恶心人、太欺负人了……还透明狗,他娘的人才。”

  “对,他绝对故意的!绝对!”

  邪罪弓之矢,发于南域,越渡时空。

  转瞬露面,现于桂折圣山高空之时,俨然化作邪神矢,镇碎天地大道。

  “时空跃迁!”

  早在“透明狗”这肮脏的词汇一出,风萧霜就意识到,自己这条小命,再待下去绝对保不住了。

  什么狗屁传道任务?

  通通去死!

  老娘要活命!

  风萧霜一剑时空跃迁,提前越渡出离战场,只将传道镜扔在原地。

  朱一颗给这只惊弓之鸟搞得一头雾水,但手上捏玉符的动作是没有停下的。

  封圣,他确实渴望了许久。

  一想到自己闭个关出来后,天下奇珍,探囊可得,天下异宝,予取予夺。

  美滋滋~

  “啪。”

  玉符一碎。

  朱一颗呼吸都为之一屏。

  感觉上,他已体验了一把穿梭时空,跨越两界的奇妙之旅,好像升上了天堂。

  感受上,人似乎并没有动过,依旧停留在原地。

  什么鬼?

  朱一颗并不觉得是杏界玉符出了问题。

  受爷爱我什过于爱那该死的李富贵,他给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嘣!!!”

  突然间,巨响在空中炸鸣,打断思绪。

  朱一颗啪叽一下,膝骨以下炸碎,截然坠地。

  在忙乱间下意识摸出铜板的同时,他侧头一瞥,铜板还没掷出,瞳孔已然放大。

  ……

  我叫朱一颗……

  ……

  “啊啊啊!”

  “停停停!”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活了这么久,只在被道殿主逮捕的那一刻,朱一颗有过慌张。

  可即便是在那时,都不曾有这种一瞬之间走马灯般闪完自己一生的大恐怖。

  当下回头一望……

  当望见那邪神矢时……

  那该死的过去,自己跑出来了!

  “受爷!救我——”

  朱一颗七窍迸血,目眦欲裂,强势喊停过往的一生。

  他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

  他的人生才堪堪起步。

  他才刚在虚空岛上拜完受爷,才刚给受爷蹲完监狱……

  “朱大爷我到手半圣位格,精彩的人生才刚刚起步,谁想杀我?谁能杀我?”

  “天王老子来了,都杀不了我!”

  “啊啊啊给我活——”

  南域人对生的渴望,天生比其他四域人更加强烈。

  朱一颗牙都咬碎了,想要动弹。

  可那铺天盖地的圣威,随邪神矢一箭钉来,将他压制得无法行动的同时,比他更快粉碎了手中的杏界玉符。

  嗡!

  空间漩涡打开。

  龙杏之灵,并没有答应邪神矢的进入申请。

  ……

  “救我!”

  “龙杏前辈,救我啊!”

  圣威盖世,如负万钧。

  世人总算再一次见证了,除了受爷外,正常人在邪神矢下,该是何等的绝望!

  朱一颗裂成血人。

  他甚至连指尖铜板都弹不出去。

  那开在身侧的空间漩涡,就像是溺水时突然发现的最后一块浮板……

  可咫尺之距,如隔天涯!

  他动都动弹不了,遑论靠近、企及,乃至踏入空间漩涡,借此进入杏界,规避邪神矢的锁定!

  “龙杏大人!”

  龙杏不负苦心人。

  空间漩涡啪的一下关闭。

  却在关闭之前,抛洒出来了一团金色的“迷离”,像是祝福。

  “什么玩意?”

  五域世人看呆了。

  这就是受爷说的“无事发生”?

  这无事发生,指的是莫不成是受爷无事,杏界无事,事,只发生在朱一颗身上?

  “我靠,朱一颗原来是枚弃子!”

  “金色的东西?能量?是祝福吗?”

  “龙杏:救你?抱歉,我祖树做不到呀,但我跟我家受爷一样,也祝福你‘无事发生‘……哈哈哈哈!”

  ……

  轰!

  虚空爆碎。

  龙杏的祝福似乎生效了。

  邪神矢入目,却当空爆开——这一箭居然不是针对朱一颗射出来的。

  箭碎之后,化作一个具体的灰黑色领域,隔绝了桂折圣山遗址战场和圣神大陆。

  “放逐?”死海处,风中醉的解读是时出现:

  “应该是类放逐的领域,苍生大帝明白人啊,知晓第一箭先碎杏界玉符。”

  “在隔绝了朱一颗通过玉符等宝物进入杏界的可能后,接下来,才该是是必杀……”

  “这么看来,他起的,是必杀之心啊!”

  说到这,风中醉都忍不住一瞟受爷,连带着将传道镜偷偷摸摸挪向他。

  他没有说话,五域世人皆听到了那镜头语言:

  “受爷,真抛弃朱一颗了吗?”

  可当事人之一徐小受稳坐死海,手里甚至不知从哪摸出了两个桃核开始在盘,优哉游哉说道:

  “给大家讲个故事。”

  故事?

  鬼故事!

  你家朱一颗都死到临头了,你在这给大家盘核桃、讲故事?

  你们天上第一楼,路子都这么野的吗,整这么一出大秀,原来玩的,是献祭流?

  爱苍生敢射,朱一颗敢死,风中醉敢拍,受爷也是真敢讲。

  他的故事没有任何前奏,更无什么铺垫,卡着爱苍生射朱一颗的节点,就这样开讲了:

  “战爱狗前,我曾问计我友道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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