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接通追踪木偶的视角。
看着眼前浮现出的大概处于山洞中的漆黑场景,他长出了一口气。
夜魔此时就蜷缩在不远处的干草与白骨堆中沉睡着。
还好它的藏身之地距离自己不算太远,否则就算是特制的追踪木偶,此时应该也已经坠毁了。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夜魔警觉地抬起头,一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李昂立刻切断了木偶视角。
“这怪物的直觉居然这么强?”
他皱起眉头,打算等到夜魔彻底睡着,再接通追踪木偶的视角,将前往夜魔藏身之所的路线图传输回来。
至于现在,当然是冥想以恢复自己消耗的魔力。
......
第二天清晨,破晓的第一缕光宛如利剑,割开了浩荡长夜,也将李昂自沉眠中唤醒。
虽然在结束冥想后,李昂只睡了短短的两个小时,此刻依旧是感觉神清气爽。
其实即便是猎魔人,在低序列时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需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
但李昂不一样,因为他氪金够多,各种在黑市上可以卖出天价的魔药跟不要钱似服用,也因此铸就了李昂远比其他猎魔人更加全面稳固的根基。
吃过温莎堡的厨师精心准备的早餐后,李昂便走出了城堡大厅。
此刻,温莎堡那高耸的城墙上布满了坑洼,一座塔楼更是直接缺损了一角,像是被狗啃过一般。
这都是昨晚留下的战斗痕迹。
有个扛着勾镰的农民看到了李昂,恭敬地向他行礼:“感谢您昨晚的奋战,击退了那头恶魔。”
越来越多准备开始新一天劳作的人们聚集而来,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着他,向他致谢。
这让李昂有些不适地别过头:“你们不必谢我,收钱办事,理所应当。”
但人们依旧没有散去,他们注视着李昂,在额前,胸口画着十字,像是在朝觐一位圣徒。
伯瓦尔和一名披着黑色祭袍的神父走到了李昂身边。
这名英俊的守护骑士轻叹道:“他们在一位看救世主。”
李昂连忙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个收钱办事的猎魔人。”
这种目光真是沉重,他不希望背负这样的期许,如果面临生死攸关,他必定会选择逃跑。
自始至终,他都很抵触承担这样的责任。
李昂看向黑袍神父,问道:“这位是?”
伯瓦尔介绍道:“这位是温莎堡的副本堂神父,李维斯·阿尔伯特。”
黑袍神父诚恳道:“里昂骑士,很荣幸见到你,你昨晚与恶魔的搏杀我们都看在眼里,很遗憾我没能从本堂神父那里学会驱魔的本领,不然我一定会同里昂骑士你并肩作战。”
李昂不置可否道:“那可真是不凑巧。”
伯瓦尔望着虔诚朝觐的人群,感慨万千:“虽然昨晚没能杀死那只恶魔,但那只恶魔自从到来温莎堡,便一直保持着无敌的势头,它就像阴云凝聚在所有温莎堡子民的心头——是你证明了即便是恶魔,也并非不可战胜。”
“人总是要看到些希望才有承受苦难的动力,在危难关头,天主没有拯救我们,只有你这个收钱办事的猎魔人站了出来。”
当着神父的面说天主坏话?
小伙汁,你的路走窄了。
李昂轻轻摇头,委婉地提醒道:“你的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伯瓦尔不置可否道:“天主的目光看得太高了,祂不会俯瞰我们这些人间的羔羊,更不会在乎我们是否正在痛苦中沉沦,夜魔杀死了我们的妻儿,吞噬我们的血肉,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一旁认真倾听的黑袍神父一脸悲悯地辩解道:“苦难是天父对我们的特殊关照,是上帝通过彰显我们的生命从而见证神的存在的一种方式。
天父允许下的受难不是受难,而是一种试炼。
此试炼乃是天父用来造就人而不是毁灭人的。人受此试炼,本身即证明了他是上帝所垂顾的,是选民的标志而非受辱的印记。”
他感慨道:“自我们信仰天父开始,死后均能得到救赎,获得永生,享用那极乐,难道这还不够吗?”
“当天父创造世界时,我们又在何处?祂创造我们,赐予我们一切,当祂要收回一切时,我们也不该怀有怨愤。”
伯瓦尔画了个十字,诚恳道:“我很抱歉说出这种渎神的话。”
黑袍神父悲悯地笑道:“无妨,即便是圣人约伯也有对天父产生愤慨的时候,当我们超脱时,便能理解此时种种想法的可笑。”
李昂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看向黑袍神父,轻叹了一口气。
假如你们知晓那天父并非高居于云端之上天堂的造物主,而是幽居于无底深渊,并且是赫赫有名的深渊大君,群魔之首时,又会怎样?
是背离自己的信仰,还是干脆无视它,继续信奉着实质上与恶魔没有任何区别的“天主”?
大概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这种想法使他越发觉得人间已经无药可救。
李昂道:“抱歉失陪片刻,我需要外出一段时间。”
伯瓦尔连忙道:“里昂骑士你要去哪,需要我陪同吗?”
他有些警惕,就像摆在面前的救命稻草即将被人抽离。
李昂看出了他的担忧,轻笑道:“放心,我不会一去不回,我只是要去寻找夜魔在白天时的藏身之地。”
黑袍神父忧虑道:“夜魔行踪诡谲,我们之前也曾搜寻过他的藏身地,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李昂不置可否道:“夜魔的藏身之地的确难以搜寻,毕竟在白天时,它们的实力会大大削弱。总比什么都不做就在城堡里等它到来要好。”
伯瓦尔道:“好,我为你开门,祝你得胜而归!”
“谢了!”
李昂吹了声口哨,木偶战马飞奔而来。
他翻身跃上马背,看向那些因他即将离去,而惊疑不定的人们。
一张张因常年劳作而遍布着斑驳痕迹的人脸上充满了忧虑与惶恐。
他终究还是开口道:“无需担忧,我会带着夜魔的头颅回来,给你们祭奠死者。”
随即,纵马奔向那缓缓升上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