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世鉴不语,他的指尖已经划开了左小臂,将血肉分开,露出那截莹润的剑骨,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朝下流,与小臂上流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滴入干涸的大地。
的确是他亏欠小骷髅的,若不是小骷髅救下他,他也许在第一个磨盘地狱就被鬼卒们扔入了磨盘底下,那时的他,毫无反抗之力;若不是小骷髅刺出那一剑,他已经被大肚冥皇吞噬,绝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何况,在这茫茫的异域里,小骷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当然知道这截剑骨的珍贵,他一路走到如此强大的境地,还多亏了这截剑骨的力量,但他并没有犹豫,多少年以来,他从不曾为这样的事情犹豫。
曾几何时,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他一人一刀,夜袭恶虎寨,为了初见的苏迭,他许下仿佛遥不可及的诺言,为了斩杀虫王,他飞越万里,深入南疆,不计生死。
这样的情感,这样的决心,也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世事变幻,如今他的意志仿佛已经消磨,他的锋芒仿佛已经黯淡,但他却从未改变。
分开血肉的痛苦,他还可以承受,但一触及到这枚剑骨,就发现剑骨已经与他原本的臂骨和掌骨紧紧相连,成为一体,异常紧固,必须以强大的外力,才能将之分开。
他一手握住左手的手掌,用力将掌骨与那截剑骨分开,骨头发出格格有如磨牙般的响声,整个手臂都扭曲起来。
他整个人也同时扭曲起来,这种痛苦简直难以言喻,冷汗沁遍了他的全身,黄豆大的冷汗如雨点般洒落,纵然他已经如此强大,仍然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剑骨似乎已经牢牢在他身体内生根,并不想离开,骨头格格作响,每扯开一分,剑骨便又自动愈合一分。
乌世鉴咬紧牙关,蓦然间青色光芒一闪,青云剑吐出剑芒,一剑斩下。
一只手掌齐根落下,鲜血狂洒,但剑骨的另一端,仍然连接在上臂的骨头上。
他的脸色已经惨白,接着青光又一闪,小臂骨掉落在地,陡然散发出冲天的光芒。
而他的上臂齐肘而断,鲜血象泉水一般涌出,更可怕的是,体内的剑芒,随着剑骨的掉落,象是发现了某个可以逃离的缺口,从他的断臂处迅速流失。
剑符闪动,阻止着这些剑气的逃逸,但仍有小部分剑气已经随着精血流出,融入剑骨之中。
“尊者,请将这枚骨头接到小骷髅的身上。”他强忍着痛苦,俯身将断臂拾起,那里不仅有剑骨,还有他手臂上的血肉,鲜血淋漓。
“小子,你够硬!”阿利降眼中精光闪动,嘴角微动,一弹指,乌世鉴断臂处便已经止血愈合,接着地上的断掌飞起,悬空接续在断臂处,只是那中间原本有小臂的地方,仍然是空空荡荡。
…
“你原本的骨血已经消散,虽然我替你接续重生,但修为和力量都已经大减,对于你来说,左臂如同废了。”阿利降说话间,乌世鉴左小臂的空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重新长出血肉,将手掌与上臂连接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妖族到了妖将的境界,就可以重生血肉,当年的白虎失去一足,在南疆参悟天碑的星辰之力后,便已经重新长出前足,但这枚剑骨对于乌世鉴的作用和意义,远不是普通的手足可以相比。
乌世鉴握拳,感觉到剑气无法到达肘部以下的位置,原本全身剑气可以自由流动,融汇贯通,但如今却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果然,如阿利降所说,自己的这一条手臂,算是废了,不仅如此,连带自己的剑气剑术,也已然大大受损,已经无法圆满。
领域仍在,但却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反而隐隐变得以那枚剑骨为中心,一闪一闪,好象随时就要消失。
“还请尊者快救人。”乌世鉴挺直了腰板,左臂上传来的剧痛还没有消失,他额上的冷汗仍然在不停的往外冒。
阿利降虚虚一抓,断臂上血肉消散,一根散发着庞大和古老气息的骨头显出原貌,隐隐有光芒和某种铭文流转,他手心蓦然生出一团红色的光芒,包裹着这枚剑骨缓缓飞入领域,融入那团光圈之中。
一团白色的火焰,从那团光团中燃起,熊熊燃烧,白焰中小骷髅散落的骨头,一根接一根的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人形,它眼中的白焰,也开始熊熊燃烧。
那枚剑骨,并没有接续到它的任何一条手臂上,而是化为一道白光,渐渐融入它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