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回到葛氏区境内的时候,差不多一点了。
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但他突发奇想,去“老熟人”地藏菩萨像那边绕了一圈,然后发现菩萨好好的呆在原地,没有乱跑。
而且不知道谁把菩萨的红围巾给拿走了,现在山脚下就是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石头菩萨像。
和马在地藏像前面下车,把便当盒里的剩饭供奉到石像面前的小贡品台上。
“我不知道这个贡品合不合适,你就看在玉藻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双手合十,如此说道。
拜完,他站起身,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我还以为现在的我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地藏显圣啊,百鬼夜行啊,结果什么都没有嘛。”
话音刚落,地藏菩萨背后钻出一只野猫,大大咧咧的过来吃起贡品台上的剩饭。
和马讶异的看着野猫,本来想赶,但看这野猫那熟练的模样,心想说不定它已经偷吃过很多次贡品了,能这样肆无忌惮,指不定和菩萨是熟人——熟猫。
“你也是妖怪?”和马问。
野猫抬头,用看傻X的眼神看了和马一眼,甚至不屑喵一声,低头继续吃东西。
和马耸了耸肩,正要离开,忽然想起来便当盒是自家的,要是忘了拿回去肯定会被千代子念,便折了回来。
他在便当盒前蹲下,等着猫把里面的东西吃完。
看着猫吃东西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生出要撸猫的冲动,所以伸出手去——
结果猫咪非常警觉的抬头瞪了和马一眼,发出“呲呲”的威胁声,看起来如果他强行摸下去,手必挂彩。
和马只能作罢。
终于,野猫吃完了,蹲在便当盒旁边舔了老半天爪子,这才看了和马一眼,然后趾高气昂的走了。
“真神气。”和马摇摇头,回收了便当盒扔进自行车前筐里,骑上车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千代子气呼呼的站在门口。
和马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他之前看表还是看的商店街路口那大钟。
要不是现在没到法定饮酒年龄,和马肯定会买一瓶冰啤酒坐在大钟旁喝上一会儿。
千代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不知道我没有手表你不是不知道。”和马坦荡的回答,然后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阿茂呢?”
“我把他发配去守电视了!要他注意有没有哥斯**陆的紧急速报如果有,老哥你一定在用木刀砍它的脚皮。”
和马扑哧笑出来。
“笑屁啊!刚刚——不对,是四五个小时前警车过来的时候我以为要么老哥你在车里……”
“也可能在车底啊。”和马不知道为啥忽然想起阿杜的歌词就接了这么一句。
“不要打断我!我以为你要么在车里要么在医院里,结果警官告诉我,你在悠闲的骑自行车遛弯?好玩吗?”
和马:“好玩。”
说完他看见阿茂躲在房子的墙角拼命挤眉弄眼看来阿茂并没有去守着电视而是躲起来保护气头上的千代子。
千代子直接气炸了:“老哥!我每次!每次都担心得要死!我今晚晚饭都没好好吃根本吃不下!你没了我就真的变孤儿了!”
“咦,不是还有……嗷!”和马捂着小腿骨蹲了下去。
无敌的大力士弱点是脚后跟无敌的剑豪弱点是小腿骨这很合理。
千代子气鼓鼓的又举起拳头但是举了半天没想好打哪儿最后捶了下院门转身气鼓鼓的进门去了。
千代子一走,阿茂从阴影里溜了出来,跑到和马跟前:“没事吧师父?”
“你啊,怎么安抚她的?”
“我尽力了啊,没办法啊。我还是赶快提升实力,下次咱们一起出去。”
和马看了眼大徒弟,笑了:“什么鬼?”
阿茂拉起袖子给和马看手上的淤青:“师父你看,今天为了分散她注意力,我提议比试来着。以前我要稍微让着她才能维持一个五五开的局面,今天我拿出全力都打不过她。”
和马回想了一下,千代子今天头顶没临时BUFF啊,难道暴打完阿茂之后她其实气已经消了所以BUFF过时了?
不对,应该是阿茂还是下意识的收手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然后和马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一件事:“话说,你已经可以打过千代子了?”
“呃……可以打过,但是没有必要。”阿茂回答。
和马看了眼阿茂的等级,然后释然了,这家伙可是带着没有说明的词条,按现在为止使用金手指的经验,没说明的词条是最厉害的。
他能打过千代子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走,回去了。”和马拍了拍阿茂的肩膀,“对了,自行车骑起来感觉挺好的。”
“是嘛?那我每天花心力维护它也值了。”
和马看了眼阿茂,有些惊讶,心想自行车还要维护?
他上辈子骑自行车,不爆胎不掉链子都不会拿去修的,更别提自己维护了。
阿茂笑道:“我每周都会清灰,看油干不干来决定是不是上油。”
和马“哦”了一声,对阿茂竖起大拇指。
“你做得很好啊!”
这时候千代子在屋里大喊:“你们两个还进不进来啊?”
“进!这就进!”和马赶忙把自行车停到哈雷摩托旁边。
阿茂说:“我给这个哈雷也做了一些维护,之前骑这摩托的人对待它太粗暴了,而且根本不清灰上油,说是骑了一个月,跟骑了一年似的。”
“你还会修摩托?”和马又惊了。
“啊,我寒假的时候在汽修店打过工,做力气活,然后顺便跟着老师傅们学了一下,只是清灰上油没问题的。”
——哇,这徒弟真好用。
和马再次复读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你做得很好啊!”
阿茂腼腆的笑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梅雨快到了,到时候天天下雨,我想弄个棚子来停摩托和自行车。”
和马看看天:“棚子吗?”
日本的梅雨季他去年就体验过了,跟上辈子南方的回南天一个吊样,整天绵绵细雨,啥玩意都是湿的,是该弄个棚子给交通工具们遮风挡雨了。
阿茂说:“附近就有工地,我曾经去做过工地进出交通指挥……”
“你怎么什么都做过?”
“我要攒学费啊。我又不会写歌不会拍电影,不能像师父你那样赚学费,只能打工了啊。”阿茂顿了顿,继续刚刚的话题,“反正,我跟工地还挺熟的,到时候弄点他们不要的边角料,在墙内这边打个棚子。大雨挡不住,但是梅雨季节的小雨应该能行。”
和马点头:“好。等梅雨季节过去,台风要来的时候,再把车子收到屋里去。”
阿茂也点头:“就是这样。我看天气预报员说过好几次了,今年是厄尔尼诺现象年,台风会比较多比较猛。”
“是啊,今年的梅雨感觉也会来得很早。”和马接口道。
话音没落,屋里传来千代子河东狮吼:“我家门外的台阶是有胶吗?你们两个都站了多久了?”
和马:“进来了进来了!”
进了屋,他刚要换鞋,千代子就吩咐道:“洗澡水我新烧了一缸,你饿了就吃饭,不饿先洗澡。你这汗臭味,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和马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确实一股汗味,毕竟他刚刚从横滨骑车骑回葛氏区。
“好好,我先洗澡。”
这时候高见泽学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二楼下来:“要我帮忙吗?”
千代子秒切换面容,进入老好人房东模式:“不了,高见泽你好好休息吧。白天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
“嗯,那我继续睡了。”高见泽长长的打了个呵欠,转身回楼上去了。
和马:“花城学长睡得是真的死啊,千代子你这么嚷嚷他都不醒。”
千代子随口应道“喝酒了吧”,然后继续催着和马去洗澡。
桐生道场的夜晚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
三天过去。
这天下午,白峰彰和往常一样去麻将馆接他老爹回家。
白峰总吾喜欢打麻将,他曾经对白峰彰说过,在组里的生意中赚一个亿,也不如在牌桌上赚1000来得快乐。
白峰彰不理解这种感觉。
实际上,白峰总吾的许多决定,他都不太理解。
比如把自己的女儿立为少主这件事。
日本极道不一定世袭,老组长指定少主也得看组里的人望。
白峰总吾如果指定组里的舍弟头坂田晋作当少主,那白峰彰也没什么意见。
甚至白峰总吾指定若头关俊二来当这个少主,彰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了,以白峰彰对那两人的理解,就算老头子指定了他们,他们也会进谏说让彰来担任少主,自己必当全力辅佐。
但老头子指定了彰的女儿担任少主。
这简直就像在故意刁难彰一样。
彰的好友里一直有人怂恿彰独立出去,反正现在白峰会是关东联合的直系了,独立出去自己成组的话,至少也是个二代组。
但彰没有同意。
自己在白峰会,老头子鞍前马后的操劳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就这样让给女儿。
虽说就算组到了自己手里,将来也一定是要传给女儿的,但越过自己可不行,绝不能答应。
好在现在老头子身体还不错,彰还有时间去谋划。
杀了女儿这种事当然不会去做,但是可以把知道老头子口谕的人都一锅端,然后嫁祸给敌人。到时候自己临危受命力挽狂澜,顺理成章。
至于雨音,她不是喜欢玩音乐嘛,让她继续玩音乐去,这不正体现了作为父亲的温柔吗?
彰坐在防弹的林肯车里,看着麻将馆前一成不变的街景,盘算着这些。
他把防弹玻璃摇下一点点,让手里雪茄的烟能飘出窗外。
老头子说过这样很不谨慎,容易被暗算,但彰并没有听。
只是一个小缝而已,难道敌对组织还能找神枪手透过这个小缝把他白峰彰打死?
彰不以为意的抽着烟,还把车窗开大了一点点。
每次来接送老头,都是他最热衷谋划“大计”的时候,没点烟提神怎么行。
有人拉开车门。
彰赶忙把还有半根的雪茄按灭,然后摇上车窗。
做完这些他扭头对老头说:“爸,今天下来得比往常晚一些啊。”
说完彰才感觉到不对劲,他仔细一看坐进车来的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爸白峰总吾,而是白峰总吾的影武者川原。
影武者这招,也是日本上流社会的传统了,明治维新之前,是个大名都有影武者。
川原看着惊讶的白峰彰,笑道:“少爷,这一路上多多指教了。”
白峰彰脸色骤变,转身就要开车门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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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继尚看着被反坦克地雷炸飞上一层楼高的空中,然后重重摔下来侧翻了几圈的林肯防弹车,用无线电下了第二个命令。
“去补刀,用‘风铃’。记住,不要说中文,那就太刻意了。”
话音落下,一辆遮住牌照的本田轿车驶入他望远镜的视野里。
正好这时候浑身是血的白峰彰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滚到马路上。
以兴继尚的经验,白峰彰就算不补刀,大概也活不了了。
但这并不重要,就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也要用“风铃”在他尸体的脑袋上开几个洞。这样才有仪式感。
兴继尚看着自己的手下用福寿帮称为“大黑星”的手枪,在还有半口气的白峰彰脑袋上开了几个洞。
福寿帮总用大黑星补刀,日本极道便觉得大黑星的枪声仿佛风铃的铃声,听到就能感受到凉意,开始管它叫“风铃”了。
兴继尚的手下迅速给车上每个人的脑袋上都补了几个洞,麻利的上车一溜烟走了。
然后躲着的极道下级组员这才颤颤巍巍的出来,确认状况。
“真没种。”兴继尚说了句,随后收起望远镜,扭头对自己的跟班做了个“撤”的手势。
于是真拳会的人迅速的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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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桐生和马看电视新闻,才知道又发生了爆炸。
他打起精神正要仔细看新闻里说了什么,结果门铃响了。
和马预感自己也不用看新闻来搜集情报了,便站起来往道场去。
他打开道场通往院子的门,果然看见锦山平太正好绕进院子里。
于是他一指坐垫,也不多说啥,自己先入座。
锦山平太很少见的采用正坐的姿势坐下,一脸严肃的看着和马:“今天下午四点左右,白峰总吾和白峰彰被炸死在白峰会经营的麻将馆前。”
和马皱眉:“炸死?是……上次炸神田川警署的人干的?”
“这个……”锦山平太深呼吸,“恐怕不是,这次是福寿帮下的手。他们在不久之前就用同样的方式,干掉了稻川会的会长。”
和马:“什么样的方式?”
“用反坦克地雷连人带防弹车一起炸飞,然后用‘风铃’补刀。”锦山平太说着又深呼吸了一口,“唯一的不同是,稻川会的时候,他们还用反坦克火箭筒干掉了护卫车。白峰会这次没护卫,所以只用了一个地雷,遥控起爆。”
和马表情严肃,等锦山把话说完。
“现在关东联合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各组开始集结若众了。”
说完这句,锦山就闭上嘴,看着和马。
于是和马开口问道:“北川……白峰雨音人在哪里?”
“我来之前收到消息,她被白峰家的车子接回白峰会总部了。现在她是白凤家最后的直系血缘继承人了,葬礼啥的没她不行。”
和马深吸一口气。
锦山平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知道桐生你跟白峰雨音是好朋友,但是这次的事情只怕你也参合不上。你总不能这时候杀进白峰会吧?会跟白峰小姐成为死敌的哦。”
和马想了想,确实如此。
就算要去,也得是白峰主动求救。
于是他向锦山平太确认道:“你能不能确定白峰在自己组里有行事自由?”
“她当然有。今天会有一个简短的仪式,仪式结束之后她就是白峰会的会长了,她说了算。而且根据我的了解,白峰会的坂田晋作,还有关俊二都是非常忠诚的老派极道,他们会服从白峰小姐的指令。”
锦山平太说完,和马再次向他确认:“你能保证你说的话可靠?”
“能。”锦山平太回答道。
“好吧,那就只能等了。”
“您要等什么?”锦山平太问。
“也许是一个电话,谁知道呢。”和马说着站起来,向院门走去。
虽然已经接近梅雨季节,但东京天黑得依然很快,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
和马出了道场,站在缘侧的木地板上,抬头想看月亮,却发现天空云层密布。
忽然,和马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温柔的拂过自己的脸颊。
梅雨来了。
和马把手伸出屋檐,掌心朝上,感受着细细的雨丝。
他看了眼昨天才和阿茂一起搭好的雨棚,阿茂的自行车和过门之后尚未骑过一次的哈雷摩托并排停在雨棚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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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峰雨音送走了又一波来慰问的二代组织的组长们,还没松口气,坂田晋作就拉开拉门进来说:“小姐……”
“又是谁来了?”白峰雨音没好气的问,同时抓紧时间活动因为正坐太久麻掉的腿。
“是福祉科技的柴生田久律师。”
白峰雨音一听这个名字,就皱起眉头:“不见!我们和他们又没有生意往来,见他不如去见公交车司机公会的大叔们。”
白峰雨音毕竟跟和马一起探寻过神田川连环冰箱藏尸案,对福祉科技很没有好感,连带着对这位柴生田久没什么好感。
坂田晋作面露难色:“他……拿着老爷子的介绍信,说老爷子和福祉科技有秘密交易,这个就是凭证。”
白峰雨音皱眉:“爷爷有秘密交易?连你这个舍弟头都瞒着的秘密交易?”
“嗯……我确实感觉老爷子最近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但是我没有主动探究,毕竟老爷子希望我主要管打架,提升组里的战斗力。”
白峰会不是武斗派起家,所以之前一直都是二代组,在极道的世界里不能打是致命伤,其他方面再强也没法往上爬。
白峰之虎坂田晋作,很长时间就是白峰会唯一的牌面武力。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自从雨音开始学神道无念流,战斗力很快就超过了坂田晋作。
现在除了白峰雨音,理论上白峰会还有个平时给白峰雨音当陪练的门客木村信盛武力超群。
坂田晋作看着白峰:“所以,要见吗?小姐不想见我就把他赶走?”
白峰雨音思考了几秒,忽然问:“桐生和马没来?”
“没有。也没有打电话来。”
白峰雨音撇了撇嘴,然后说:“你带柴生田久过来。你也在旁边,我们一起听听他要说啥,你来判断真假。”
“这……”
“我又不熟悉这些东西,只能你来判断。”
“好吧。”坂田晋作转身向外走去。
他一走白峰雨音立刻站起来,活动麻掉的腿。
就算是习惯了正坐姿势的日本女性,坐这么久该麻还是麻。
何况白峰是摇滚少女,平时最讨厌正坐,喜欢像男人一样的盘腿,这回可把她折磨坏了。
她正倒腾腿呢,坂田晋作回来了,一看白峰这模样,转身按住跟在身后的柴生田久,不让他走到可以透过门看到客厅里场面的地方。
趁着这个时间,白峰雨音整理了一下和服的下摆——她今天一身振袖和服,这是极道的“正装”。
白峰重新正坐后,坂田晋作才把柴生田久放了进来,然后自己跪坐在柴生田久身后。
这样方便坂田晋作对白峰雨音使眼色,一旦有事发生,还能直接从背后让柴生田久凉快凉快。
柴生田久一副不习惯这种场面的拘谨模样,还看了看身后的坂田晋作,这才一脸为难的说:“这个,我们福祉科技和白峰总吾先生的生意可是秘密……”
“这里没有外人,你要么说,要么滚。”白峰雨音冷冷的打断他。
柴生田久很做作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总吾先生和我们有个交易,我们向他提供福祉科技的最新成果,包括可以随意煽动去干任何事的歌迷,以及……”
“你说什么?”
柴生田久再次擦汗,才继续说:“我说可以随意煽动去干任何事的歌迷……”
“我可是录音了。”白峰雨音说。
柴生田久擦了擦汗。
这个瞬间,白峰懂了。
这家伙一直表现出这个样子,就是为了今后可以辩解说这是被逼迫的。
他本人就是律师,知道怎么样让录音无法成为呈堂证供。
何况白峰其实并没有录音,她今天下午还在唱摇滚,突然被告知爷爷和爸爸死了,回家就被套上不习惯的振袖和服,做了个简单的仪式成了代理会长,然后就一波一波的接待访客。
柴生田久又是突然造访,她哪儿有时间准备这些啊。
白峰雨音喝到:“滚出去!”
柴生田久没有动,而是继续说道:“总吾先生在我们的帮助下,对福寿帮的头目张先生发动了袭击,这次想必是被报复了。”
本来想物理逐客的白峰停下来,看着柴生田久的脸。
柴生田久继续说:“如果白峰小姐想要报仇,我们这边还有一项新技术,可以用歌声激发斗志……”
“滚出去!”白峰忽然大怒,“我才不要你们那种旁门左道!拿着你的蓝色鱼肝油,给我滚!”
柴生田久还要说什么,坂田晋作出现在他身后。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被刀子抵着腰,大部分人表情都会变。
“这边请,柴生田久律师。”坂田晋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柴生田久乖乖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坂田晋作回到房里。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杀了爷爷和爸爸的是福寿帮吗?”白峰雨音问。
“现场许多人都看到了,来补刀的人使用‘风铃’,福寿帮用这个来补刀,这是他们宣示‘我为此负责’的仪式。最重要的是,不久前稻川会的会长才被用同样的方式干掉。”
坂田晋作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我觉得就这么判断是福寿帮,不太妥当。正因为太容易确定是他们,所以才要留个心眼。”
白峰:“你这是开始教我在极道世界生存下去的诀窍了?”
“不,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快40了,中年危机,变啰嗦了。”坂田晋作两手一摊。
“雪子阿姨还好吗?”白峰问。
“好着呢,顺便她人也来了,正在后面帮忙张罗接下来的事情。”
白峰雨音叹了口气。
坂田晋作:“不用在意,雪子嫁给我的时候,就做好了有一天要参合进这种事的心理准备。我倒是觉得她会觉得这酷毙了,毕竟她曾经是女番长嘛。”
番长,其实就是学校里不良们的“老大”。
“从雪子选择当不良的时候起,这就是她的命运了。”坂田晋作如此说道。
白峰雨音垂下目光,低声呢喃:“命运啊。摇滚的精神,就是对命运的反抗。”
坂田晋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起身离去。
**
柴生田久离开白峰会之后,随便找了个路边电话亭,停下车钻进去。
他从零钱卡里取出几个五百日元的钢镚放在电话上面,扔一个进投币口,熟练的拨号。
片刻之后,那边接起电话:“喂?哪位?”
是个年轻的男声。
“我是柴生田久。”柴生田久自报姓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换成了一个苍老低沉的男声:“柴生君,怎么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刚刚去跟你孙女推荐我们的技术……”
“柴生君,你急什么?我有告诉你让你等着就好了,不是吗?”
“合川先生要得到成果!”
“他会得到成果的!如果他得不到,那一定是因为你乱来。柴生君,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孙女,相信我。”
柴生田久沉默了几秒,这才叹了口气:“好吧。”
这个瞬间,他忽然有种感觉,觉得电话那边的“老妖怪”,有着跟合川先生差不多的气质。
那是能把别人的灵魂和意志玩弄在鼓掌间的怪物的气质。
柴生田久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连带着说话也恭敬起来:“是我僭越了,之后我会静观其变。”
“这样就好。当然,做生意嘛,讲究诚信,我可以给你一个最后时间表。最迟在我出殡的那天,我孙女就会给你打电话了。你有把自己事务所的电话留给她吧?”
“我留给了那个叫坂田晋作的。”
“那就行了。那么我先挂了,我还要给我的老朋友川原桑守灵呢,他当了我那么多年影武者,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可惜啊。”
话音落下,那边挂断了电话。
柴生田久不关心什么川原桑,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老妖怪,电话机仿佛成了老妖怪的式神,正代替老妖怪默默的盯着他。
理论上讲,“白峰总吾”的尸体现在应该在由入殓师化妆,那个老妖怪肯定会安排得滴水不漏。
恐怕不光白峰会的干部,韩国人、福寿帮怕是都不知道这次死的是假货。
柴生田久用微微颤抖的手收起刚刚才摆到电话上的钢镚。
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还有一枚500日元的钢镚从他指尖落下,掉在地上咕咕噜的一路滚出电话亭,滚到不远处的下水道进水口,透过铁栏掉了下去。
**
又过了好几天,杂七杂八的事情终于都干得差不多了,葬礼定在了后天。
这天晚上,白峰雨音久违的换上了水手服。
这次她换的夏装,而且她的水手服特别改过,加了很多链子之类的小装饰,裙子后腰上还缝了一块飘带一样的布,总之这水手服已经被她改得可以直接上台唱歌。
她不知道再过二十多年,这种类型衣服会被称作“打歌服”,许许多多年轻漂亮的美少女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舞台上唱唱跳跳。
白峰雨音换好衣服,背上吉他,再提上崭新的书包——不是她吹,这书包从她买回来就没用几次。
现在书包里装的也不是课本,而是这些年她创作的歌曲的乐谱。
尽管是没什么人喜欢听的曲子,但这是她的心血。
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人又是北川沙绪里了。
她转过身,关掉正在播放厄尔尼诺现象的科普教育片的电视机,看也不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快夜里一点了。
北川沙绪里穿过因为即将到来的葬礼而挂满了白花和黑绸缎走廊,出了白峰会总部的玄关。
她停下脚步。
过早来临的梅雨淅淅沥沥的下。
白峰会的众人站在雨中,密密麻麻。
坂田晋作和他的妻子雪子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半天会的干部们。
“你们要阻止我吗?”白峰雨音问。
坂田晋作摇了摇头:“我们是来告诉小姐,我们几个高层已经商量好了,小姐如果不回来,就由我来接任会长。所以,小姐,请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说完他向白峰雨音鞠躬。
然后他的妻子雪子也跟着鞠躬。
紧接着白峰会全员齐刷刷的鞠躬,肃杀的空气弥漫在白峰会总部那奢华得庭园里。
白峰雨音点了点头:“知道了,让开吧。”
下一刻,白峰会的众人仿佛摩西分海一样,让出了一条路。
白峰雨音昂首挺胸走下台阶,向大门走去。
经过坂田晋作身边的时候,她说:“不管要做什么,先办完葬礼吧。”
说完,也不等坂田晋作回复,她大踏步的迈过白峰会的大门,向远方走去。
雨之音,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