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并非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是真的好奇。
这个黑袍给她的感觉,从一开始便有些不同。准确说来,是当日在村中见到时,就已觉不同。
他身上的气息,总是让卿云有种隐隐的熟悉之感。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个东西掉了,时隔许久之后,又在一个陌生人手中见到。
卿云实在不知道她与这黑袍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定与自己体内的这股力量有关。
当卿云注意到自己的唤兽之术在黑袍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时,便更加坚信了心里的猜测。
她依然望着密林深处,眼中满是期待。
“你看也没用,它们是不会来的。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力量到了什么程度。”黑袍说话之间,右手伸出在胸前慢慢挥动,似在画着什么东西。
很快,他的手心聚满了一股特殊的气息,气浪波动之间,卿云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一般。
“你我能在这六域大地相见,也算是一种缘分。只不过,这缘却不是什么好事。放心,不会太难受,定让你毫无察觉。”黑袍言罢,手中的那团气浪已徐徐从其掌心升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卿云袭去。
“吼”的一声,一阵熟悉的嘶吼冲破林间。眨眼的功夫,一团巨大的白影如离弦之箭,在气浪笼罩卿云之前的那一刻,跃身而起,用它头顶仅有的一只角,顶破气浪。
霎时,气浪散落在林间,四周风声涌动,落叶再次飞散开来。除为首黑袍外,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力量震得身体一倾,只得奋力站稳。
而再看刚刚出现的那团白影,此刻竟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角上留着鲜血,角根处已有几道大大的缝隙,那抹鲜红就是从这里渗出去的。
“小青!”卿云看着青兽那般姿态躺在那里,先是一阵诧异,随即来到这家伙身旁。看着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是一阵心疼。
小青,是此前卿云看到它时,不假思索起的名字。
不是说兽群不敢出现吗?为何它又出现了?
卿云有些后怕,被青兽顶破的气团尚且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当时任它将自己笼罩,全部气息袭向自己,此刻恐怕早就没命了。
这青兽,又救了自己一次。
之所以说‘又’,卿云很是清楚,青兽原本有三角。
当时为解自己的雪鳅之毒,重华断了它一角。前些日子王都毒疫,生民大闹宫门要求域王处置自己这妖女,眼前这家伙以为的另外两角也能救人,便在王宫门口自断一角。
如今,它最后一只角又毁了,依然是为了救自己。
看着缕缕血迹从角根处不断涌出,感受到它难受的呼吸,卿云一阵愧疚与不安。她的右手心抚上青兽的伤痕处,眼眶也早已湿润。
“这青兽,倒是有些与众不同,竟当真冲出来了。只是可惜太过莽撞,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不过是多了一个送死的灵兽罢了。”为首黑袍人眼中的诧异只留存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此前的神态。
这句话传入卿云耳际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反应。纵使害怕此人的力量,可眼下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这一刻,卿云开始回想,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又为何会平白无故经历这么多事,遇到这么多的人。
她缓缓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背挺得老直,似乎在等待着黑袍出手。
依然是同样的右手在胸前挥动,同样的气浪凝聚。在那团白色气浪开始笼罩自己头顶时,卿云听到身后传来无契一声绝望的叫。“丫头!”
卿云没有转身看去,因为那里还有域王和宣宣。如果自己此刻就要死,要便不要回头。往往这最后一眼,让人锥心。
气浪终于笼罩下来,卿云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覆盖全身。
她的血液在体内开始沸腾,好像要从每一寸皮肤间渗出,巨大的压迫之力让她无法呼吸。
卿云屏住心神,念起意识中还有些记忆的心决,催动体内源力缓缓而出,与这股力量艰难地交缠着。
交缠之间,卿云能感受到两股力量似有种隐隐通透之感。只是此刻,她无法有更多念头,只一心对抗着这股随时可以让自己丢了性命的可怕东西。
终于,一股强烈的炸裂感涌上脑袋。嗡得一声,在一阵无意识后,卿云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这力量,她终是没有抵挡得住。
“丫头!”无契不知从哪个方向前来,一把将即将倒地的卿云拉起。与此同时,域王和宣宣也围拢来,三人看着卿云时,神色慌张不已。
那为首的黑袍似乎越发没了耐心,衣袖挥起之间,气浪涌来,这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三人击退得老远。
可黑袍似乎觉得眼前几人有些碍眼,并不打算停手。
依旧是他的右手在其胸前,变换着怪异的动作。掌心刚挥出去,只见四周飞石乱走。那些凌乱的石头紧紧围着无契、域王和宣宣三人。混乱之中稍不小心,便有可能命丧于落石之下。
力气已经全然消散的卿云见此情形,强忍着站着身体,想要催动体内一些源力与飞石抗衡,可不管她如何默念心决,体内的东西竟如同沉睡了一般,她再也感应不到任何波动。
卿云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力量,意识也越发恍惚。神思朦胧之间,卿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司天人妄想通达天地,你岂止这天地之灵,本就浩渺万千。这天上地下,除了它,还有谁能通达一切?它尚且还需沉睡,又怎会有真正通达天地之人。这六域,也只有无知生民才会被司天人所欺骗,今日你既遇上我,也是你的不幸……”
黑袍人的声音传入卿云耳畔,越来越轻。隐约中,她似乎看到一块飞石重重朝着无契砸过去。无契老先生倒下了,嘴里不停吐着鲜血。
身后,似乎也有人在急切地呼唤自己:“云儿!”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因为卿云感受到了身后的风动。
当卿云彻底倒向地面的那一刻,眼前一片模糊。她好像看到从天而降一个身影,那人一袭白衫,朝自己飞来。
重华,是你吗……卿云心里有些不安。那人有些像他,却又不像他。
一阵困倦的睡意袭来,卿云顿觉全身一阵轻飘之感,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无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