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起,片绣点重茵,隔开那一重天,坠琼花飞落,一线千里。
烽烟燃起,矫健的步伐再动,战鼓的声音震动长天,掀起漫天尘埃。少年长啸一声,凌空倒翻,持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当几人头顶洒了下来。一剑破开,是少年俊秀的脸蛋,与那头贪睡的倩影,直入万军中,无所畏惧。
短兵相接,一触即发。少年气御九天,手中一把三尺青锋不断劈、刺、挑、拨、穿、砍,斩……时弯腰,时扭头,多少生死关头,都被他险象环生避开。寒霜剑长吟,震得将士们手中的兵器拿捏不稳,一道道身披开铠甲的身影,就这样被挑飞上了天,人仰马翻,生死的恐惧,又罩在了将士们的心头。
鲜血再次染红了少年的面庞,一头长发披散而开,剑光万千,如影随形。那地面土石崩塌,震死无数的青草和着满地的肃杀,在白日青天下,张扬一般的扫向了薛平之。
越来越多的将士围了上来。双手持剑,李忘尘眉峰上狠戾锁住,躬身往前一斩。剑光如水隐隐化作了一道丝线,丝线切割在了持盾将士手中的盾上。只见那盾轰然破碎,将士身子宛如逐水的浮萍,撞飞了身后数十人,才落在地面,口喷鲜血。
而李忘尘寻到破绽,提剑乘虚而入,那出剑速度之快,如同风扫起一丝冷意在双臂某处凉了一下一样。待他已闪身去了别处,再看之时,肩膀处喷射出一道鲜血,疼痛感方才拾来。一人一剑,竟在这万军丛中,不断接近薛平之。
今日,李忘尘和洛羽以二人之力大战薛平之十万精兵良将,不论成败,他二人经此一战,必将名动天下。
“好家伙,看你能挣扎几时!”
薛平之暴喝一声,抬手下令,那持盾攻进的盾牌中央,猛然伸出了上把道几米长的枪,刺向李忘尘。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感受着背上已经枕睡的人儿,起剑式从手中变化而出,无数道剑影在他的召唤下,一路披荆斩棘,破开那震人心魄的长枪,带着他的身子凌空飞起。
“呼……”
李忘尘大口喘着粗气,又俯冲而下,战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鲜血四扬。一股豪气再次从他的身上散发,气贯长虹,流云尽避。一路厮杀万军,一路朗声大笑,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遥遥对着万军,高声唱道:“长夜溟濛孤影凉,萧萧马骑戮城墙。风卷红旗戈震沙,万军敌来气惶惶。剑锋锁喉厉寒光,笑酌美酒角弓张。何畏匹夫杀不得,侠影起落射天狼。”
“嫌弃嫌弃!”
阿九直直的立在李忘尘的背上,右肩的地方仅余小半的地方,供它站立,其余的大半,竟是被洛羽的半边侧颜占据。阿九望着闭目沉睡的美人儿,脸上还挂着几分不爽的样子。
也不知道它是嫌弃李忘尘的话,还是在嫌弃洛羽这张俏丽的脸蛋。
反正李忘尘是被阿九这一声话语给生生顿了一下。就在这愣神的瞬间,一只长矛从身后刺了过来,破开了那保护在洛羽身上的剑影,眼见就要穿进洛羽的背部。
李忘尘猛然回过神,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洛丫头为了他,重伤陷入昏迷!这让他感到很抱歉,而使长矛的人,竟是想偷袭他背上的人儿。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李忘尘一双如水的璀目,在那一刻,燃起来了熊熊烈火。一股无比压抑的力量霎时间从他身上爆发了出来,扭动着身子躲避,但他的速度已经来不及了,在长矛错过洛羽的背部之时,还是插进了李忘尘的腰间。
眼睛也不看的,李忘尘只是一扬剑影朝他后面的士兵纵臂刺去。他的呼吸都透着血腥的甜味,他的招式化做粉碎一切的恶魔烟火,盘旋着朝那偷袭的士兵心肺一路弥散。
士兵睁大了眼睛,首当其冲承受了李忘尘骇人的怒火。惊恐的盯了这少年一眼,慢慢垂下脑袋,愣愣的看了一眼胸口上插着的寒霜剑,将他的整个心脏贯穿。
李忘尘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炽烈白光满布拳头上,在士兵彻底将头偏下去的一刻,将那插到他腰间的长矛一拳轰成了渣儿。
他受了重伤了!
敌人怎可给他喘息的机会,趁机将数把长矛射了过来,前后左右,全都是泛着寒光的兵器。
怒气冲天的李忘尘,在手中拳头呈现乳白色,越发炽烈的状态下,咬紧了牙关,悍然的对着空气砸出几拳。而后,他精疲力竭,就要往地面栽倒。他尽量努起身子召回寒霜剑,以支撑着身子半跪于地,气喘吁吁,脸上苍白无色,夹杂着汗珠子一滴滴的往地面滑落!
那拼尽全力挥出的几拳,在他的身前猛然变大,摩擦着空气发出沉重压抑的声音。强大的力量,如同一张张大网,从四面八方罩向了围杀过来的将士身上,一路碾压成血雨腥风,袭向远方。顷刻之间,李忘尘的四周,竟留下了一个辽阔的地界。而身在其中的所有将士,已经化成残肢断骸,血水滔天,兵戈碎戟,好不残忍。
他顾不得滥杀无辜了,不是这三万大军死,就是他和洛羽亡。但,洛羽不能死,薛平之,更不能活!
“阿九!”
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肩上的阿九大声呼喊。他的身上,被敌军刺出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冒着鲜血。他咬着牙,张着嘴,带着那双方才暴怒的双眼,投射出眼底细密无缝的血线。
阿九站在李忘尘的肩膀上,此刻也是郑重的点了一下脑袋,只见它双手伸出,青色的光芒在李忘尘的眉间绽放,流往全身,快速的恢复着李忘尘的疲倦的身体。
李忘尘只觉徜徉在舒适的梦乡中,全身上下的汗毛舒展开,迎接阿九双手释放出来的仙气,快速的恢复着身体的道力。不需数息,他已扶着寒霜剑站起来了身子。他头发虽是那般散乱,衣衫虽仍那么落拓,但看来已不再潦倒,不再乏力!伤口愈合,伤疤脱落,脸色红润,意气风发。恍如遗世独立的巨人,站在这片惨不忍睹的战场上,犀利的目光穿过那依然密密麻麻的大军,一眼便看见战车上震惊无比的薛平之,射出一道嗜杀的光芒。
“李忘尘,我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阿九掩嘴而笑,摇身一变,便化作一块块青色的铠甲,覆盖在李忘尘的全身上下,在大日映照之下,散发着朦胧的神光。
晨光映照,李忘尘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深黑色的瞳孔竟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把人衬得刚强中有些魅惑。身形挺拔修长,穿上了这套青色的铠甲,威严肃穆,相貌堂堂,好一个彪形男儿。仿佛是那九天降落的仙人,遗落凡尘,但那孤傲的神色和卓越出尘的气质,已非凡人能够比拟。
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他伸了伸腿,又动了动手,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这套铠甲覆在自己身上,不仅没有一丝重量,反倒是身轻如燕,手上的力量更是雄厚了很多,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激动的问道:“这是……铠甲,阿九,你怎么会有这个神技?”
李忘尘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无比激动振奋的心情。
阿九自豪的声音从李忘尘的周身传来,显得是那么的漫不经心,悠悠道:“我已经窥窃了一丝天道,自然可以随意变换形状!对了,这铠甲乃是本姑娘所化,哪怕是神器,也不一定能够破开防御力。你大可勇往直前,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有我在,你无敌!”
“什么?你又在吹牛?小阿九啊,你这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李忘尘自然欢喜不已,但听到阿九如此肆无忌惮的话,还是不敢相信的直摇头。手上却不老实的抚摸着胸前柔软的铠甲,仿佛是抚摸在一团棉絮上,轻柔得如同天上的云朵。
他确有些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在短暂喜悦之后便收了回来,因为他脑海中露出了一个疑惑。侧目望了一眼洛羽,便认真向阿九问道:“你若有这么厉害,为何上一世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杀害,而无所作为!”
阿九闻言,对李忘尘问出这番没有水平的话似乎很鄙夷,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万年前,我并未和问苍天真正融合在一起,所以他才败给了水灵儿,身死道消。万年后,我窥得了天机,寻你作为原则意义上的第二代禁忌之门守护者。只可惜,我依然无法与你融合。你上一世的死,是你的命运。因为,上面是天道,所有禁忌之门守护者都要遭受的诅咒。幸好,本姑娘能够逆天而行,终是寻到了保护你的方法。让你转世轮回,得已打破天道。李忘尘,你才真正的第一代禁忌之门守护者,你要记住,你最大的仇人不是水灵儿,而是天道!你现在实力微弱,待你成长起来,我会一一告诉你,你真正的使命是什么!”
阿九小声的说完这句话,便立即安静了下去,谁也不知道,它的灵体覆在李忘尘的身上,正抬头仰望天空,忌惮得很,生怕被发现一般,尽量的收敛着气息。
李忘尘闻言,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望了望天,露出一丝奇怪之色。
“阿九,谢谢你,我们是伙伴,不该质疑你,就让我们一起战斗,斩下薛平之的脑袋,为黄兄报仇雪恨!”
李忘尘吸了一口气,将寒霜剑抓住,带着整个身子俯冲而去。一袭长发,与后背的洛羽秀发交缠在一块儿,迎着风,在空气中张扬,他们,仿佛就是天生的一对儿!
洛羽的后背,也覆盖了这神奇的铠甲,李忘尘不需分散精力去保护她。此刻一人一剑,身上再背一个昏死的小姑娘,李忘尘的气息却如同山岳一般高大,摄在不远处薛平之大军人的脸上,落在他们的心头,印上了一个永不磨灭的恐惧。
杀不死的人,还是人吗?
李忘尘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一剑掌起,寒霜剑上的自行飞出,于万军前方陡然一横,化作一道碧莹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将士持盾前方,仿佛要将这万人之军一剑贯穿。
剑凌厉强横,割破空气,斩在瑟瑟发抖军人手中的盾牌上,斩在战马健壮的铁蹄上。数十人被剑气的力量扫飞。李忘尘肃目沉凝,沉着向前,不论多么血腥的杀戮,也没让他感到多少嗜血,这还得感谢阿九化作的冰铠,能够让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战场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击溃一波波进攻的敌人之后,敌人军心已不稳,李忘尘便没有再多生杀戮。他只是伸手召回长剑,一步步向前方行进。将士们举着手中的武器,却实在恐惧这个实力强大,如同恶魔一般杀戮的年轻人,颤抖着手,挪动着步子,渐渐往后退缩。
走出尸山血海的李忘尘浑身浴血,只不过,他身上的血,都是这些将士身上的。那张红润的嘴角,对着前方满脸沉重的将士,露出来一个非常不屑的笑容。
在这万军丛中,他一人独战斗,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