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绿色的琉璃瓦上,反射着柔和的光华。
风轻轻作,叶沙沙响。
一道佝偻的身影,驭着空气飞到殿顶上,望着坐在翘檐上低头抿酒的黑衣遮面剑客,满目凝重之色,拱手行礼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昭帝寝宫之上?”
此人能避开戒备森严的侍卫军,悄然无声摸进皇宫中,实力定是了得,陈公公不敢大声妄作,语气净显缓和。
眼见自己被人发现,剑一轻轻抬头,手握酒壶站起,眼里并没有一丝惊慌。这偌大的陈国皇城本就戒备森严,何况此处又是昭帝的寝宫。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当年让人闻风丧胆,叱咤陈国的平南王吧。”
剑一晃了晃脑袋,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是因为喝酒的缘故,面纱下的两颊呈现出晕红色。月亮从半空徐徐升起,朦朦胧胧的勾勒着淡金色的光芒,渲染了他一身神秘。
陈公公但闻此话,内心一沉,略有沉默,还是点头道:“不错,老奴正是。远道而来皆是客,请随老奴进房中一叙,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不必了!”
剑一淡然的将酒壶放下,瞧了瞧皮包骨的陈公公,缓缓开口道:“我对你陈家没什么想法,你也用不着如此戒备我。”
陈公公不动声色,内心却不由得一松,收了拂尘,于胸前一摆,微微笑道:“多谢阁下,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剑一沉声道:“薛家要查的凶手是我朋友,此话你转告昭帝,不要对他们出手,否则,你们陈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另外,我还需要你们帮我找出他们的踪迹,一有消息,立马到来福客栈通知我。你陈国危难之时,我可以帮一帮。”
“不敢!”
陈公公脸上大喜,激动得身体轻轻颤抖,恭敬的鞠躬:“阁下,老奴会为您全力追查他们的消息,并暗中派遣高手保护。”
“嗯,很好!”
剑一轻轻转身,又似想到了什么,扭头说道:“小心穆易慈,这个女人不简单!”
话语末了,剑一修长的身影便隐在夜色中,转眼间消失在月色撩人的皇宫之中。
“真是天佑我陈国啊!”
陈公公喜不自胜的对着夜空说了一句,转身落在地面,匆匆去命密探查访李忘尘和洛羽的消息去了。
昭帝寝宫中,悬着黄金飞空吐珠的宝罗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金蚕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玉带罗衾乱凌凌的铺在床上,穆易慈拉上大被裹着自己的身体,眼里含着几分委屈,面上呈现几分娇羞。
昭帝大汗淋漓,头发凌乱,疲软的靠在枕边,他的目光慢慢划过穆易慈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同樱桃的艳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不免呼吸又是一紧。这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即使枕边放着的明珠都抵不上肤色熠熠生辉,可真是够得起勾魂夺魄。
“小慈,等朕扳倒了薛家,帮你报了仇,朕就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封你做慈妃。”
昭帝火热的目光定在了穆易慈透着丝丝妩媚的眼睛上,动情的说道。
穆易慈微微蹙着眉头,眼睛顾盼之际,偏生了几分魅人的模样,犹豫了半晌,轻声道:“多谢陛下。奴婢既然跟了您,就是您的女人。可奴婢先前是薛平之的遗妾,只怕会给陛下蒙羞。承蒙陛下的厚爱,这个身份,奴婢不要也罢。”
昭帝听完,内心深处仿佛有一汪清溪在缓缓流淌,他用手轻轻反抱穆易慈的身子,声音无比温柔的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想怎么做,朕就怎么做。这个身份,朕一定会许诺你。”
……
第二日,晴空澄碧,万里无云。
太和殿早朝上,昭帝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威武霸气的坐在龙椅上,褪去了往日的青稚和懦弱,凌然俯瞰殿前躬身站立的一群文武百官。
一众百官假意胁肩低眉,左顾右盼,却不见薛乾上朝的身影,都不由得愣了愣。
“众爱卿,朕今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龙椅上的昭帝观察许久,嘴角戏谑一笑,不吭不卑的声音从薄唇中轻轻溢出:“带人!”
殿外,一身囚服在身的翰林院大学士张长弓被两个披坚执锐侍卫带了进来,压跪在地上。
昭帝横眉冷对,沉声问道:“张长弓,朕问你,为何要将今科状元的身份调换?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张长弓跪在地上,经几日的严刑逼供,早已浑身是伤,脸色发白,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哪还见得当初大学士的威风?听见昭帝的话,身子颤了颤,匍匐在地面,声泪俱下:“圣上,冤枉啊,微臣哪有这个胆子,这一切都是薛将军逼迫微臣干的。”
“哦,你说这一切都是薛将军干的?”
昭帝用手指轻轻的叩着龙椅,脸上神情肃穆,目光如炬,就像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怒火一般。
张长弓不敢抬头望一眼昭帝,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连连点头道:“圣上,微臣如若不按薛将军的话做,他就要杀了微臣,微臣被逼无奈,只得按他的意思调换了黄彦朝状元的身份。”
昭帝闻言,愤然一拍龙椅,怒气冲天的站起身,拂袖道:“哼,在朕的面前,谁敢杀你,他区区一个镇边将军竟敢如此放肆,简直没将朕放在眼里!”
张长弓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断地哭嚎着,将头深深埋下,鼻涕眼泪一大把:“圣上,微臣所说,句句属实,还请圣上为微臣做主!”
昭帝瞧了张长弓一眼,收回目光,消了消怒气,方才坐下道:“你虽为薛平之所逼,但你府上搜出的十万两黄金,该做何解释?干脆不要解释了,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将他拉出去斩了。”
“圣上,饶命,微臣知错,求圣上饶恕微臣。”
张长弓脸色发青,冷汗直冒,拼命的挣扎着身后两个侍卫的拖拽,不断央求昭帝放过他。
“慢着!”
昭帝起身,一步步的走到张长弓的面前,淡淡的笑了笑。
张长弓喘着粗气,徒然的跪在地上,不断地开口向昭帝表示感谢。就在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昭帝突然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明晃晃的刀子,双手握起,一刀斩下。
一个满是鲜血脑袋在殿前滚了一圈儿,正好落在户部尚书郑翀的脚边,吓得他腿脚一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百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内心忐忑不安,皆是吓得脸色苍白,惶恐不安的跪了下来。曾经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昭帝,竟然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亲手斩了张长弓,昭帝脸上被溅了几滴鲜血,他淡然的伸手擦去,威严堂堂的道:“传朕命令,即刻剥夺薛平之镇边将军的身份,宰相知情不报,收回半边兵符。王友,快马加鞭通知宰相,如若不交兵符,后果自负!”
“是!”
王友接下圣喻,快步离去。
一时间,朝中鸦雀无声,低着头,相互示以目光,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一下。
昭帝扔了刀子,甩甩宽大的龙袖,走上龙椅坐下,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样,微微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郑翀从惊吓中回过神,又缓了缓气,走上前躬身道:“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啊,薛宰相为陈国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您要是剥夺了他的兵符,恐会引起黎明百姓的不满!还请圣上三思啊。”
“请圣上三思啊。”
“请圣上收回成命。”
……
满朝的文武百官,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附议郑翀的话。昭帝低头看去,竟有大半以上是为薛乾求情的,不禁脸上露出了难色,开口问道:“可朕已命王公公前去通知宰相,此时恐怕已经出了宫,依众位爱卿谏言,朕应该怎么办?”
郑翀想了一下,颔首道:“圣上可命人前去阻拦,收回成命!”
一时间,那些为薛乾求情的大臣们皆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那朕可要辛苦各位为宰相求情的爱卿们了,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有一样东西,让众位爱卿先过目。”
昭帝示意身旁的陈公公,陈公公领命,将手中一直抬着一个黑色锦盒打开,昭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继续说道:“薛平之率领朕的十万镇边将士,全部死在吾夷城。众位爱卿皆有耳闻,十万大军,是被两个高手所灭,你们或只当是无稽之谈。君无戏言,朕告诉你们,就是两个人,灭了我陈国十万镇边大军。而这一切,都因为和薛平之死仇,薛平之纵是死上百次,也不足以抵罪。今天,朕要给众位爱卿看的东西,正是这两个人留下的。”
陈公公已经将锦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当着朝中的文武百官缓缓摊开。一股冷风,从那面摊开的人血战旗上凛冽发出,在朝中刮过每一位官员的面庞,都觉得内心一凉,脊背发寒。
战旗上一行猩红的血字,是那么的夺目刺眼。
郑翀等人魂不守舍,瞥见那旗子上面的血字,急忙又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他们深知,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
昭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戏谑的道:“既然诸位都看见了,谁来告诉朕,此话到底何意?”
郑翀浑身一颤,死死的跪在地上,脸上阴晴不定。众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不知怎么办才好。
半晌,见无人回答昭帝的话,郑翀只得硬着头皮道:“圣上息怒,依微臣所见,这是凶手挑拨离间之计。宰相这些年来恪尽职守为国为民,绝无二心。况陈国危难之时,是宰相大人亲力匡扶社稷,令岌岌可危的陈国得已不被他国吞并,宰相劳苦功高,公垂竹帛。圣上圣明,还请圣上不要听信谣言,还宰相一个公道。”
“圣上,尚书大人所言极是。宰相是我们陈国的英雄啊,有他在,我陈国十年以来平安无事,这一定是别国的阴谋,还请圣上明察。”
……
郑翀话刚出口,那一众跪在地上的百官们都点头附和,将这面战旗推到了王朝之间斗争的风尖浪口。
昭帝耐心的听着大臣们一副道貌岸然的话,内心厌恶不已,却不喜形于色,轻声道:“诸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为了陈国的安危,此事就作罢。还请刚才为宰相求情的爱卿们,请转身,速速将朕的王公公追回来,万万不能让敌国有机可乘啊!”
郑翀等人跪在地上,心里不禁“咯噔”响了一下,面露难色,迟迟不肯起身。他们都知道,这是昭帝有意为难他们。
昭帝观察众人的脸色,适时阴沉的问道:“难道朕的话都不听了吗,还是,真想和朕作对?”
“微臣领命!”
郑翀等人眼见大事不妙,只得躬身领命退出殿外,昭帝冷冰冰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给朕跑,跑不到薛府,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皇宫中,有上百位大臣慌不择路,提衫跨步,喘着粗气,一刻不敢停息的往薛府赶去。
“圣上威武!”
朝中,剩下的小部分大臣心情澎湃,热泪盈眶,恭敬的跪在昭帝下方。
“好,众位爱卿都是朕的心腹,朕的陈国就靠你们了。薛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
今日的梁京,出现一幕令人无比费解的事情。
宽敞的大街上,一群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提着官袍,上气不接下气的往薛府的方向跑去。人们驻足观看,都吃惊不小,想陈国自建立以来几百年的历史,还未出现过如此荒唐又滑稽的事情。
一些昭帝刻意安排的侍卫们,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在人群中大肆宣传那面旌旗的事。一时间,关于薛乾要造反的事,成了大街小巷人们口头上闲言碎语,小声议论的话题。
而同一时间,王友率兵直冲薛府,将长戟高门的薛府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
薛海将此事告知正用早膳的薛乾,薛乾赫然而怒,摔了手中的碗,拂袖走出薛府。而王友已在府外等候多时,见到薛乾,笑呵呵的道:“宰相大人,别来无恙啊。”
薛乾气得下巴的胡须直抖,没好脸色的问道:“王公公为何率兵围了我薛家?”
王友躬身道:“圣上命咱家来传话,关于薛平之将军的死已查清,特来禀告宰相大人。”
薛乾闻言,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他对今日朝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奇怪的问道:“难道圣上已经抓到凶手了?”
“凶手并未抓到!”
王友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过,圣上查到了薛将军因自己的一己私欲,导致我陈国十万镇守边关的大军全部惨死,此罪不可赦,祸连整个薛家,但圣上念宰相大人功高盖世,只是剥夺薛平之镇边将军的身份,让您交出手中的半边兵符,所有的事既往不咎。”
但听此话的薛乾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不屑的道:“老夫这些年为圣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此番竟是想剥夺老夫手中的兵符。圣上不想追查凶手直说,何以要我儿犯的错来威胁老夫,老夫从来不吃这一套。王公公,你回去告诉圣上,这个兵符老夫不会交出的,除非,他能将杀死我儿的凶手带到老夫的面前。”
王友阴恻恻的笑道:“咱家只是奉命行事,宰相大人可真会为难咱家……如若宰相真不给,咱家只能带这一群毛手毛脚的侍卫将您府上搜一个底朝天了。所有人听令,给咱家搜!”
“大胆!”
薛乾大手一招,府里冲出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无一遮掩的挡在薛府前。
王友抬手止住后面行动的侍卫,凝重的望了望薛乾身后一众凌厉的生面庞,沉声对薛乾道:“想不到宰相身边高手如云啊,真是不简单。”
薛乾负着手,冷冷的道:“王公公,老夫话已说清,你胆敢带人闯我薛府,老夫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识相,就此离去,将老夫的话带给圣上,老夫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哈哈!”
王友高声大笑,意味深长的道:“宰相大人恐怕是早已有预谋了吧?”
薛乾目光一凝,死死盯着王友,厉声道:“我薛家扣不起这顶帽子……”
“薛宰相,王公公,千万不能动怒。”
薛乾话还未说完,但见远方跑来三两个将军,喘着粗气,大声道:“圣上下令,让王公公你收回成命!”
随着这几位将军的到来,后面又零零散散的跑来一群大臣,也顾不上地面脏不脏了,顶着乌纱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王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却不见任何表情,出声问道:“各位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郑翀好不容赶到,脸色发白,嘴角干裂,顾不上擦汗,挡在王友的面前道:“圣上命我等前来通知你,此事是他国嫁祸,圣上稍欠考虑,已收回成命,公公不用管了,只可回去复命就行。”
“哦,既然圣上下了命令,那咱家就回去复命吧,宰相大人,打扰了,公职所在,还请见谅,多多包涵。”
王友一脸真诚的向薛乾躬身行礼。
薛乾内心颇为得意,正色道:“王友,回去后告诉圣上,兵符可以交出,但老夫必须要见到杀我儿的凶手。另外,将穆易慈给老夫放回来,不然,老夫亲自带兵去要人!”
王友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薛乾,脸上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张了张口,才道:“咱家前来,确还有这件事要告诉宰相大人。穆易慈经昨夜审问,承认了自己是害死薛平之将军的主谋……对了,宰相大人似乎有些疑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薛将军的,咱家已经帮您盘问清楚,孩子确实是薛将军的。可薛将军不能白死啊,圣上念其怀有薛家血肉,并未将之赐死,而是关进了天牢深处,只待孩子出生,就为薛将军报仇雪恨。您放心,至于两个亲手杀害薛将军的元凶,圣上已经查到了踪迹,陈公公会亲自捉拿归案。”
薛乾听此,脸色阴沉,怒斥道:“哼!穆易慈是老夫儿媳,不用圣上定夺,请王公公回去,速速告知圣上。”
“放心,咱家一定把话带到,宰相大人,后会有期。”
王友黝黑的脸庞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怎么看去,这笑容都带着几分诡异的瘆人。
大手一挥,收兵回宫。
郑翀望着王友远去,凑到薛乾的身边,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薛乾却未曾放在心上似的,将陆陆续续前来的百官领进厅里,众人齐聚一堂,蹙眉不展,倒是堂上的薛乾大手一拍桌子,心烦意乱的道:“如今,我儿已死,圣上大张旗鼓,咄咄逼人,各位朋友,老夫应该怎么办?”
郑翀起身道:“依我所见,圣上如此行事,想方设法为难宰相,恐是要您夺兵权,不给您薛家活路啊。薛宰相这些年为陈国鞍前马后,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不料圣上内心狭窄,固执偏见,一心置薛家于死地而不顾,十足斗筲之人。众位都是朝廷中人,岂能眼睁睁看着薛家受此不公,成为圣上下一个目标?”
一众大臣窃窃私语了起来,薛乾审时度势的站起来,叹道:“如此老夫的儿媳怀着我薛家唯一的后人,却也被圣上抓去关了起来。这是故意让我薛家绝后。”
“是啊!宰相说的没错!圣上不公,怎令人服众?”
“这样的圣上,陈国早迟要毁在他的身上。在下觉得,今不虑前事之失,陈国必然重蹈覆辙,到时水深火热,苦的是万千百姓啊。”
“圣上心胸狭窄,我不愿意成为下一个被打压的目标,宰相大人,陈国的安危还得靠你啊,不论您怎么做,我也支持您。”
“陈国不需要这样的昏君,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万众一心。”
……
一旁,与薛家联婚的几个大臣都是一脸愤怒扶案而起。一人呼,众人应,越来越多的人怒火填胸的站起身,拥护上位的薛乾。
薛乾深知不能答应得太爽快,便逢场作戏,黯然的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不愿之色,想了想,又郑重的抬起头,一一扫视了大厅里的朝廷命官们,摇头道:“恐怕不好吧,要是被圣上随意扣上一个叛国的帽子,就有理说不清了。老夫的事,老夫一人承担,不能陷大家于不利,多谢诸位好意。”
郑翀立即添油加火的道:”宰相大人过虑了,我们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给宰相大人讨个公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我等皆是年老体衰,圣上不把我们当人看,让我们从皇宫一直跑到薛府。不难看出,圣上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
“唉,圣上年少轻狂,如此对待各位,真是令老夫寒心啊……这一切都是老夫引起的,对不起大家了。”
薛乾叹了叹气,带着诚恳的表情,缓缓向众大臣鞠躬,一副颓然的模样。但他深知事不过三,给郑翀递了一个眼色,坐在椅子上,一时沉默不语。
“不好了,老爷!”
薛海慌慌张张的夺门跑进,脸上一片难看之色,惊声道:“大街上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老爷您要谋权篡位!”
“什么?”
薛乾脸色大变,死死的握着拳头,气的浑身发颤,怒吼道:“圣上,竟然反咬老夫,气死老夫了!”
薛乾突觉心脏一疼,靠着椅子上,险些摔倒。
“宰相息怒,保重身体啊!”
郑翀等人立马上前扶住薛乾,不料薛乾脸上早已一片通红,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凄然道:“圣上竟然如此污蔑老夫,老夫实难为人啊,众位,这口气老夫咽不下,一定讨要一个公道!”
“宰相大人,我们全力支持你!”
……
群臣义愤填膺,一场堂而皇之的密谋,悄然在死气沉沉的薛府中商讨起来。
皇宫大门前,一身道袍的魏不归将昭帝赠予的令牌拿出,强掩内心的担忧,向皇宫里走去。
今日,在大街上听闻那面战旗的事,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吓得后背冷汗直冒,不得已急匆匆来到皇宫面见昭帝。
武德殿外,魏不归左右踱步,焦急的等候太监的传话,等了约摸一盅茶的时间,有太监将他带进了殿中。本来就心不在焉的魏不归,此时额头已经冒汗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昭帝解释那面旗子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劝谏昭帝放了穆易慈。可当他走进殿中,忍不住瞳孔一缩,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穆易慈就坐在昭帝的身旁,整个人光彩照人,雍容华贵,哪是传闻的那般被关进了天牢中。
见到魏不归进来,昭帝亲自上前,请魏不归坐下,热切的笑道:“若非小慈都给朕说了,朕还以为不归道长投诚了薛乾!”
魏不归诧异极了,不经意瞥向穆易慈,穆易慈轻轻的点了点头,带着头上缀着的金银珠宝晃了晃,发出耀眼的光芒。
穆易慈媚眼如珠,依着昭帝软糯无比的道:“不归道长,您的事,易慈已经告知了陛下,不知您为陛下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陛下?”
魏不归嘀咕了一句,不觉内心大震,急忙拱手道:“圣上,老夫在薛家几日,他近日有谋反之心。另外,他的府上,有十二位实力高强之辈,皆是来自于陈国各地宗门的大宗主,并且,实力不在我之下。”
“十二位吗?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翻身什么大浪。”
昭帝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却在转眼间如寒冰化开。
穆易慈站起来,轻轻挽住昭帝的身子,微微道:“不归道长,还得麻烦您拖住薛乾,前去边疆,通知伍国华,将残军安插在薛乾的军队之中,若战乱起,好杀薛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昭帝起身踱了几步,感激的回头道:“不归道长,只要您帮朕守住了这天下,您就是陈国的恩人,是朕的恩人!”
魏不归察言观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圣上言重了,这些年,我归云道观受圣上恩赐,老夫一直感激在心,必不负您的厚望,薛家想要造反,还得问问被薛平之坑害的十万镇边大军是否同意。”
“哈哈。好,朕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昭帝不觉很开心,近日好消息连连,就像做梦一样,令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魏不归领命道:“时间不能耽搁了,老夫即刻就动身,圣上,老夫告退了!”
“等等,朕已经写好了册封伍国华为镇边将军的圣旨,你带在身上,切莫出错!”
昭帝转身从桌上拾起圣旨,递给魏不归,魏不归躬身收下,瞧了一眼穆易慈,转身离开。
穆易慈走上前,避开昭帝的眼睛,使了使眼色道:“不归道长,还请您路过吾夷城之时,将小女的亲父安葬好,一定要记住易慈的话!”
“老夫一定办到!”
转身出了武德殿的魏不归,方才露出一脸的狐疑之色,穆易慈父亲穆勋元的尸体早已安葬了,她为何要这这么说。
一定要记住易慈的话?
魏不归摇了摇头,这穆易慈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将昭帝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个女人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啊。
魏不归只觉得内心侥幸,还好一切都在按照穆易慈的计划实行,没有出现一丝纰漏。
回到薛府,魏不归当着薛乾的面,说出了昭帝有意拉拢他的话,并将昭帝对薛家的态度故意窜掇说了一下,令在座的百官皆是怒火中烧。
薛乾不怒自威,淡然的坐在上位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场看似“公正”的谋反阴谋在众人之间不断地发酵起来。
当日,众人散去,魏不归带着昭帝和薛乾的厚望骑马向北边赶路。
趁夜,薛家所有人乔装打扮,悄悄离开了梁京,只留下丫鬟家丁侯在薛府中各司其职,以躲过昭帝的耳目。至于郑翀等人也都联合在了一起,等候薛乾的命令,看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已经谋划好从如何从京城接应薛乾军队的准备。
但由于手里只有半边兵符,薛乾和昭帝能够调动的军队少之又少,除了亲信,别无办法。另外,四面的邻国虎视眈眈,全部军队调动的话,只会陷整个陈国于不利。
所以薛平之余下六万大军无疑是一柄决定胜算的利刃,薛乾和昭帝都各怀心机,他们认为这六万残军都是自己的军队,却不想,其中还有参插着第三方势力。
明面的梁京城呈现出一派气和的模样,实际上暗潮涌动,燕巢幕上,危机四伏。
而为这一切推波助澜的当事人穆易慈,此刻正在御花园中欣赏多娇的花儿,灯光垂射她的俏脸上,折射出魅惑无双的笑容。
武德殿一处暗室中,昭帝和陈公公左右而坐,扶案上置着一壶玉茶,正冒着缕缕的热气。陈公公端着玉壁底碗的品茗杯,用盖轻轻滤了滤茶叶,微微啜了一口,慢慢的道:“天用,你想立那个女人为妃,老奴没有意见。但归云二老历来保持中立,与薛家交好,也与咱们陈家交好,竟然因为这个女人来帮助我陈家,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其中,肯定有些隐情,这个女人绝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你可得注意注意。”
昭帝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小慈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朕,魏不归的命是小慈救下的,能来帮咱们薛家,这是好事啊。太爷爷,你就放宽心,小慈跟薛乾是仇家,不可能对朕不利!”
陈公公摇了摇头,平视了一眼昭帝,语重心长的道:“红颜祸水啊。此话是神秘人亲口说出,你必须小心一点,陈家的天下,不能因你覆灭。”
“小慈确实有些聪明过头了。”
昭帝站起来,幽幽叹气,不知有几多心事。
第二日,早朝之上。昭帝威严肃穆的坐在龙椅上,淡然的扫视着朝前众人,却不见薛乾的身影,昭帝正了正色,开口问道:“谁人告诉朕,薛爱卿为何不来上朝?”
朝前的文武百官相互对了对眼,喁喁私语,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却都摇着头,表示不知。郑翀走出来,躬身道:“禀圣上,薛宰相身体有恙,不能上朝,还请圣上明鉴。”
昭帝目光凝缩成一点,肃声道:“郑爱卿,你倒是说说,薛爱卿身患何疾啊?”
郑翀早已想好措辞,禀手道:“宰相大人昨日听闻坊间流传的谋权篡位之事,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昏死了过去,久唤不醒,庸医们也都束手无策。此事,乃微臣和众大人亲眼所见,不可有假。”
昭帝心里好笑,嘴上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哀叹道:“朕还没抓到凶手,薛爱卿不能就这样离去了啊。传朕的命令,将宫里最好的太医唤来,一定要治好薛爱卿的病。”
郑翀立即道:“圣上,有不归道长在,宰相大人的病一定能够痊愈的,您就不必担忧了。”
昭帝脸上一寒,拍椅而起,怒斥道:“哦,你是说朕多事了?郑翀啊郑翀,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朕拉出去,杖十!”
其中一个老臣拂袖站出,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道:“圣上,您不分青红皂白,如此行事,怎能到服众!”
一语惊人,满朝的文武百官皆露出诧异的目光,这人,竟敢顶撞昭帝。
但令人意外的是,朝上的大部分人都附议着这话跪了下来。
全是昨日那群人。
昭帝眼里冒着熊熊烈火,怒骂道:“看来是薛乾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烫,都给朕拉下去……”
陈公公急忙俯下了身,凑到昭帝的耳旁,低声阻止道:“圣上,差不多了。”
昭帝这才低头想了想,将怒火平息下来,摆手走下台,一脸不甘的道:“罢了,是朕太担忧了,散朝。”
郑翀等人擦擦脸上的汗,缓缓起身,相互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都以为摆了昭帝一道,谁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昭帝有意为之。
早朝散去。屏后,无数黑衣侍卫跪在昭帝身前,将昨夜薛家乔装出城的事一一禀告给他。
“密切查探郑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给朕,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昭帝负着双手,大步离开。
陈公公跟在后面,脸上笑容满面,轻轻道:“圣上,我已经派人查出那俩人的下落。”
昭帝停住身子,好奇的扭过头问道:“他们在何地,若是能为朕所用,那可真是太好了。”
“圣上莫急,此事,还得让老奴亲自去问问神秘人。”
……
来福客栈,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二楼上的天字房中,剑一淡然的坐在桌前,一边用布擦拭剑身,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梁京城的繁华风景,手中的剑,在投进的太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灵宝,果然是一把好剑!”
一道轻风扫过,陈公公的身影已落在窗前,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拱手道:“阁下,你要找的人,老奴已经查到。他们,正在赶往梁京的路上,不需一日,便会到达梁京。”
“哦?”
剑一颇有诧异,停下手中的动作,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李忘尘,原来是还未赶到梁京啊。
“阁下,薛家已经有所动作,到时还请阁下鼎力相助,老奴感激不尽!”
陈公公恭敬的行礼。
剑一点点头,将剑放在桌上,风轻云淡般的抬起头,慢慢道:“此事因李忘尘所起,他既然要来梁都,一切就交给他处理。”
陈公公愕然,疑惑的问道:“老奴不知阁下的意思。”
剑一遥遥看向天边一朵飘浮的白云,轻轻将头上的斗笠取下,一头金色的长发如同波浪一般在阳光下迭荡而起,刺人眼球。背对着陈公公,又是缓缓道:“你回去吧,也无需准备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
陈公公不禁抬起了头,多瞧了一眼这道修长笔直的身影,眼里露出无比震撼的色彩。
他的声音,竟空灵般地犹如百灵鸟的吟唱,婉转悦耳,像春风从耳吹吹拂,如清泉在心田流过,令人舒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