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一定要武功,害人也不一定要用拳头。
有时候阴谋诡计在这方面的用处比拳头武功更厉害。
牛肉汤知道她已重创了公孙兰,已害了楚天!
她用的是计谋,但更重要的不是计谋,而是一个字——情。
世上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
她用情对付楚天的同时,也对付了公孙兰。
她重创楚天的同时,也必然给公孙兰一记重伤。
牛肉汤没有再留下了。
她立刻便走,立刻便溜。
她不溜不行,她知道楚天或许不会对她动手,但公孙兰不一样——一个女人倘若发了疯发了狂,那么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何况公孙兰是个武功极高,心机手腕都非常可怕的女人。
因此牛肉汤当机立断,立刻就走,说完就走,毫不迟疑就走就离开了,完全没有给公孙兰反应的机会。
楚天是眼睁睁看着牛肉汤离开的,他能阻止牛肉汤离开,他若要阻止即便牛肉汤身边有四大保镖也没有用,他一样可以在四人的护持之下拿下牛肉汤,甚至杀死牛肉汤。
但楚天没有!
他没有留下牛肉汤的打算,也没有杀死牛肉汤的打算,因此他让牛肉汤离开了,而且他也示意山西雁不要追究这件事。
山西雁本来已愤愤不平了,甚至已下定决心要截杀牛肉汤了,但楚天的命令下达了,因此他也只好善罢甘休。
没有法子:天禽门最重辈分,楚天是他的师叔,因此他不听也不行。
公孙兰僵硬住,呆住,怔住。
她听闻了牛肉汤的话,不但身躯已成了泥木雕塑,甚至于连三魂七魄都已不见了,一双仿佛装满了满天星辰的眸子,此时此刻也已失去了神采。
这一刻的公孙兰仿佛真已是行尸走肉。
寂静,唯有风声呼啸!
楚天没有说话,他听着风声,看着公孙兰。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神情也平静,他只是静静看着公孙兰。
时间这一刻仿佛都已静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兰的眼中才渐渐有了神采,可面色更白了,一种近乎于死人的惨败,一双眼睛之中也流露出了痛苦之色,显而易见牛肉汤的杀手锏令公孙兰重创。
沉默,寂静。
许久。
公孙兰的眼中已恢复了一点神采,但也只是一点点,而且这一点点神采是沉重沉痛的,她道:“牛肉汤说的当然不是假话。”
楚天点了点头:“这倒不假,她的眼力一向很好。”
公孙兰道:“因此我见到你,当然等同于我害了你。”
楚天点头:“不错,这种时候我实在不应当见你,不希望将你卷入这件事中来的,我更不应该对你动情。”
公孙兰眼中已闪过了泪光,却踢了楚天一脚,大声喊道:“我害了你,你为什么不骂我,揍我、恨我,杀了我?为什么还能这般冷静。”
楚天表现得实在冷静,冷静的仿佛一切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可这种事情显然非常重要非常要命。
正如牛肉汤所说,唯有无情唯有心无旁骛才能发挥剑最大的威力,倘若一名剑客不能无情,而且心有牵挂呢?结果自然是此人会惨死在对方的剑下,因为对方也同样是一名超级剑客,无情且心无旁骛。
换而言之倘若楚天不能摆脱现如今的这种状态,他必然会惨死在宫九的剑下,这种事情楚天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可楚天平静的仿佛根本不知道一样。
此际,公孙兰都不明白,不理解楚天,都为楚天心急如焚,恨不得揍楚天一顿。
楚天笑了。
她听到公孙兰带着泪光眼神,哭腔的声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笑了起来。
他的笑就如同阳光,灿烂夺目,世界也都仿佛因此而明亮而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何,望见楚天的笑容,公孙兰忽然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甚至推翻了心中的念头:“或许楚天未必会因为自己而败给宫九,或许楚天还有其他法子击败宫九。”可此时此刻楚天明显正如牛肉汤所言已动情,这对于剑客来说的确关键且要命。
“我若骂你、揍你、恨你、乃至于杀了你,是否能对这件事有用?是否可以亡羊补牢。”楚天悠悠然,心情平和说了这番话,又根本没有给公孙兰任何回应的机会,自顾自给出了答案,摇头道:“没有用,这个世上许多事情可以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但这件事不一样,当我见到你亦或者说你见到我的时候,这一切都控制不住了,因为感情本来就是一种超出人控制范畴之类的事情,而且我也从未想过控制这件事,那个时候这一切都已成了定局,而我也没有逃避这个结果,只是这个定局来得比我想象之中要早一些,要汹涌澎湃一些,要不可扼制一些。”
楚天忽然轻轻抚摸着公孙兰的面颊,道:“更何况即便骂你、揍你、恨你、杀你可以亡羊补牢,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毕竟我对你已生情,一个人倘若连情都要回避,那么这人不用他杀,已是自杀了。”
公孙兰的心已冰凉,声音也已发冷发寒,整个人仿佛已被打入了万年不化之冰窟中一般,她深吸了口气,冷静而理性道:“但我还是害了你。”
“不错,当然是你害了我。”楚天理所当然道:“你不应当让我对你动情,若非你这么倾国倾城,这么卓尔不群,这么特立独行,或许我也不会对你动情,可你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可我偏偏也就是这样一个贪花好色的男人,因此我也只好对你动了情,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实在不应当让我遇上你。”
公孙兰的心情本来是很沉重的,可听见楚天这一番看上去简直就是推脱的言辞,此刻甚至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非常嗔怪的看了楚天一眼,也讥诮道:“倘若昔日你不偷看我洗澡,又怎么会看到我的真容?倘若你不看我跳剑舞,你又怎么会倾心于我?倘若你不和我共患乱,你怎么会爱上我?倘若你不擅自和宫九决斗,我又怎么会来找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实在不应当让我遇上你,你真是个混蛋真是个害人精。”
公孙兰本来应当是很自责的,可这一番话也完全没有半点自责的意思,反而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对方身上。
两人此时此刻仿佛都急于摆脱责任,像极了古人口中那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模样。
不过两人虽然看上去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可彼此之间却在笑。
他们不是那种勉强的笑,而是灿烂愉快的笑,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难题难关,更不是什么死亡灾祸,而是一件有趣的事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楚天笑得灿烂,笑得愉快,他微笑叹息道:“我记得昔日对你说过,我给你三次杀我的机会,先前你用了两次,而第三次如今你也用了,看来我已不欠你了。”
公孙兰娇笑道:“你还是欠我。”
楚天大叫道:“我已给你杀了三次,我还欠你什么?”
公孙兰直勾勾盯着楚天:“我不远千里,受尽疲累为你排忧解难,你难道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吗?”
楚天笑着道:“我的确欠你一个人情,你准备让我怎么还?”
公孙兰眼珠子转了转,娇笑道:“怎么还都可以?”
楚天点头道:“只要我做得到。”
公孙兰拉住楚天的衣襟道:“你一定做得到,而且你一定要还。”
公孙兰说完便瞥向山西雁道:“你老人家为什么还在这里?”
山西雁不说话,只好离开,他不能不离开,因为公孙兰已有了逐客的意思,何况山西雁也是不识趣的人。
山西雁走后,公孙兰只对楚天说了一句话:“跟我来。”
公孙兰拉着楚天的衣襟,走进棋馆,进入了一间屋子。
啪的一声,屋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