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非常生气,竟然真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非法传教,而且事败后选择服毒,也充分说明这些摩尼教徒已经具备一定的组织,且手段狠绝,绝非普通传教。
一旦任由这些摩尼教纠结发展民众,难保不会出现又一次“黄巾起义”。
料理完了摩尼教的事,赵煦让制勘所陈述审讯进展。
因为大理寺少卿周鼎刚才奉急差出去了,由权殿中侍御史左肤代为陈述。
“陛下,昨日臣与周少卿已经推勘结束,蹇序辰等人的罪行皆已明确,供状在此。”
内侍将多达几十张的供状纸一并呈了上去,哲宗显然没有耐烦看完,看了几张就用眼睛直勾勾看着左肤。
左御史自然马上会意,连忙说道,“蹇序辰等人俱已认罪,作为首例的时彦也自大名府被押回汴京,也已于昨晚认罪。”
“按程序,应该派一录问官进行核查,以防伪供。”蔡卞在一旁出列进言道。
赵煦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合该如此,那就定为权吏部尚书叶祖洽。”
“陛下不可,叶尚书乃曾枢相所荐,二人私交甚笃,按理应该避嫌。”蔡卞的直接反对,让正准备出列领命的叶祖洽面色尴尬不已。
赵煦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便说道,“那就御史中丞安淳吧。”
蔡卞这下才不说话了,默默退回班列。
曾布都气炸了,他不是不想也反对,可帝王的面子,折一次也就罢了,自己再上去,怕是在官家心里要恨死自己了。
章淳没发表任何意见,一个录问官而已,还翻不了案,除非能翻供,不然其他的都白搭。
见没人再提出异议,赵煦就把这事定下了。
朝堂众人包括赵煦都有些诧异,原以为蔡卞会极力护持蹇序辰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要进入结案程序了,这蔡卞难道是知道不好翻,就干脆放弃了?
然后的朝参主要是讨论一些地方上的人事任免,基本都是章淳、蔡卞与曾布几个人在争,许将和黄履虽然也是宰辅执政,但大家都知道这两是纯摆设。
直到朔参朝会结束,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散朝后,曾布请求独对,赵煦同意了。
曾布也没敢随意耽搁赵煦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弹劾蔡卞。
“蔡卞如此肆意代替陛下选择录问官,不知是何居心?臣之前也和陛下说过,蹇序辰的同党甚多,恐怕想营救他的人不会少。陛下当时和我说,谁敢救他!如今蔡卞的行为似乎可以验证臣所言不虚。”
然后也不等赵煦回应,曾布就告罪退下了,他也不求一次建功,这种事急不来的,只要慢慢往官家心里插钉子就可以了。
......
太学,诵经堂外,赵明诚一行人被另一伙太学生堵住了。
赵明诚他们不明情况,于是后退了两步,朱胜非压低声音说道,“是潘意那伙人,不对劲,他们是治事斋的,为何要找我们麻烦?没道理啊。”
“潘意?潘家世受恩宠,经常与皇家联姻,我们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个小祖宗啊。”聂昌同样低声吐槽道。
“也许是冲德甫来的。”赵鼎倒是机灵,看见潘意直勾勾的盯着赵明诚,眼里全是怒火。
赵明诚显然也发现了,推开众人拦住的手,来到潘意面前,礼貌的问道,“潘兄,你我也算在国子监相识过一场,我们也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如此阵仗吧。”
“那我问你,昨天是否去过李格非李员外府上?”
“去是去过,不过这又.....”
“那就没冤枉你。”
“怎么着就没冤枉我了,潘兄,我怎么听不懂啊,能否说的更明白点。”
“我问过吕本中了,昨天就你和李迥进了后院。”
“内急上个厕所而已,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上个厕所能上两刻钟啊?你真以为我好骗吗?而且,而且出来的时候还换过衣服了!”说着说着,竟然变成了哭腔,实在是令人动容。
“李迥也换了啊,再说是他落水,我下去救他,衣服湿了能不换吗?”
潘意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赵明诚竟还敢骗他,左手颤抖的指着赵明诚。
“和我诡辩是吧,李府我也去过两回,那小池那么小,去茅厕的路上又是回廊拦着,在平路上你要怎么摔到池子里去?”
“额,这个你就要问李迥李兄了,又不是我摔的。”赵明诚很无辜的摊了摊手。
“好,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那...”
“本来就是事实!”
潘意忍着怒气,全当没听见赵明诚刚才的话,接着质问道。
“那你当天见没见过李家小娘子?”
赵明诚确实见了,很坦诚的承认了,“见过一眼,不过不是在……”当时虽然没看清具体样貌,但确实对视了一眼。
听见了自己要的答案后,潘意再也忍不下去了,也不等赵明诚解释完,就直接发难道。
“还在这和我装疯卖傻,全太学院,谁人不知我潘意在追求李家小娘子?你安敢如此欺我?”
“额,我还真知道,不过这又和我去后院有何瓜葛?难不成李家小娘子喜欢我,要约我去后院小池看金鱼?”很显然,赵明诚也有点生气了,语气充满了调侃。
“你!”潘意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被身旁众人扶到一旁栏杆处坐下。
赵明诚碰见这么个憨批心里也是一肚子火,于是接着调侃道,“不是,我就随便说说,潘兄你还当真了?”
看见赵明诚一副死不认账的嘴脸,潘意刚理顺的愤懑之气又涌上心头,忍不住要起身上去给他几拳,但是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赵鼎笑嘻嘻的站在对面指着贴在诵经堂门口的学规道。“潘兄,太学动武,可不是说笑的,学规之下,可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一律开除学籍的。”
潘意很难受,几次握紧拳头又放开,狠狠的看了赵明诚好一会儿,才一脸不甘的离开了,临走时还把手上攥的都扭曲变形了的报纸丢到赵明诚身上。
赵明诚接过一看,果是汴京日报,难道里面刊载了这位的八卦新闻吗?翻了一遍新闻板块,赵明诚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赵明诚又翻过一页浏览诗词板块,才明白了这一切,细细回想一下,赵明诚才明白从自己进李家开始,就踏入了这位小娘子的局里,好聪明,好才情,爷喜欢。
只见赵明诚放下的报纸诗词板块的左侧,被人用笔重重的把一首词圈了出来:
点绛唇·李清照
(五月晦日,余独游于后院,忽而闯入一客,身姿英伟,因羞未及言语,叹缘分之不定,遂填此词以记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旁边还有几个饱含报纸主人愤怒与怨气的“杀杀杀”。
得,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想拿我赵明诚当挡箭牌,怕是你这一生都逃不过宿命二字了,想着想着赵明诚竟也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ps:这几章参考的主要是北宋的一些史料,有:(清)毕沅《续资治通鉴》,(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清)黄以周等辑《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曾布的笔记《曾公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