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是对于舞池卡座吧台的总称,在一楼。二楼是KTV和私人影院的小包间,三楼一般非会员禁止入内。
一川换了衣服,带上文姐给的面具。
今天的场子是变装派对,拉开黑色厚重的帘子,震耳欲聋的音乐迅速充斥着人的神经。地面跟着节奏震动,鸡尾酒也在杯中跳动,而入眼的则是群魔乱舞。一股酒气,混着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男男女女,挥洒着自己的魅力,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狂欢着。鱼尾长裙优雅高挑,可走路十分困难,脚下那双银色细高跟让一川如履薄冰。只是站着,就让他浑身不舒服。
何晨在舞池的另一头,似乎微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
一川皱了眉头,从舞池中各色男女的身边挤了过去。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的裙子被踩的面目全非,当然这并不完全是别人的错。
“果然是人靠衣装,来,坐。”
“哦。”
何晨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桌子上摆着一杯鸡尾酒,颜色血红。
何晨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领带摘下扔到一边。他一口气喝完了酒,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出的话,比冰锥更令人浑身发冷。
“如今警察也不好做,为了丁点的证据,啧啧啧……”
一川脸上没有表情,他想知道的,都已经了解。一个久经风月的男人,当然会识破他的身份,毕竟……他不是个女人。随手摘下了假发,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
“李兰屿死了。”
何晨微微眯起眼,笑的极其坦然。
“我知道。”
“请配合警方。”
“不。”
何晨拿了鸡尾酒顶端的红樱桃,捏住了一川的下巴。
樱桃沾满了糖浆,合成的甜味在一川嘴里爆发,齁甜却及时令他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低血糖不好受,不注意的话……会死。”
“恩。”
“跳舞?”
“不会。”
“哦~真可惜。明天我不想再看见你,听懂了吗?”
“案子没清楚,我不会走。”
“真是固执…你不走,我只能请你走,到时候场面就不会太好看了。”
“无妨。”
何晨的脸上不再带笑,眼眸微微的垂下,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有一种渗人的光芒。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这个人身上,有一川很熟悉的味道…属于疯狂的味道。在何晨微笑的那一瞬间,一川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凶手。
但,没有证据。
何晨在舞池中肆意挥洒,不过片刻身边就聚集了几个年轻的姑娘。他礼貌的保持着距离又恰到好处的暧昧着,不一会儿,软玉温香在怀冲着一川眨了眨眼睛。
像极了一只有趣的恶魔。
人的自信,有时可以盲目产生,但绝大部分是有缘由的。
一川将鸡尾酒端到眼前,透过血一样的红看着舞池里的何晨。这里,不会再有什么线索了。
“外头有几个人在,回头从后门走。”
一川抬头,迎上了文姐的目光。这个女人抽着细支的烟,烟雾混合着黑暗,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这个女人,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多谢。”
“客气了。”
“文姐,李兰屿的死跟你有关吗?”
这个女人幽幽叹了口气,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只是你,别牵扯过深。”
“什么意思?”
文姐没有回答,踩着黑色高跟鞋离开了。一川换了衣服,徘徊在三楼入口处。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有人跟在身后,但只是跟着,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一川躲过几个守卫,顺利的摸到了电梯附近。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何晨在门外冲他挥了挥手。发觉不对,想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了。封闭的电梯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气味,可当一川分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不住了。
乙醚……
一川倒在电梯里冰冷的地面上,他的眼皮沉重,弥留之际看见电梯停在了三楼……门打开,刺眼的灯光下有一个人影走来…是个…男人。
——
“这个小警察对你有什么用?”
何晨点了一支烟,用脚背踢了两下倒在地上的人。对于他来说,这是个麻烦,要不是这位想留……他肯定会处理掉。
“反正人我带走,你轻松我也轻松。”
“随便,对了,另一个呢?”
“副局级,没那么好处理。你先周旋着,有问题用这个号打给我。”
“恩…别说,这小子扮女人还有几分姿色。”
“别告诉我你好那口。”
“谁知道呢~我让人帮你搬上车吧。”
“不用,你忙你的。”
“行,好走不送。”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在脑海里撞钟,震得耳膜蜂鸣。眼皮很重,像是被粘了什么东西,手脚被捆住以一个蜷缩的姿势倒在后座上。一川飞快的思考,判断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后座是皮质的,有一股天然皮革的气味、柔软。背后似乎是个靠枕,摸上去是真皮的。大部分是光滑的手感,但有一处明显的磨损,应该是被指甲一类抓挠留下的。真皮靠枕夏季暴晒会发烫,一般只有冬季才使用…
“乙醚主要作用为全身麻醉。急性大量接触,早期出现兴奋,继而嗜睡、呕吐、面色苍白、脉缓、体温下降和呼吸不规则,而有生命危险。急性接触后的暂时后作用有头痛、易激动或抑郁、流涎、呕吐、食欲下降和多汗等。不过没关系,我计量控制的很好,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一川张了张嘴,觉得舌头有些发麻发苦,好半天才说出句完整话。
“你是谁…”
“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健忘的人,再想想?”
“……池俊?!”
“哦,荣幸。好了,路还远,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只是片刻,一川就再次沉沉睡去。
池俊…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楚泽。他的脸刚动了手术,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不是这个棘手的人物,他也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对于这个警察,楚泽也不明白R为什么如此在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楚泽就不喜欢这个人。
一个弱不禁风、毫无生存气息的人,却让人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平淡的眼睛,让人非常不舒服。
R是个特别的人,行事作风出乎意料,兴许这个小警察也是一名演员。
会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想到这里,楚泽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又疼的呲牙。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什么?人不见了?!不是让你看着的么?”
“确实盯着,绝对没有从正门离开过。”
“最后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在门口迎宾……对了,何晨进去后一川就不见了。”
“大意了…马上24小时监控何晨,一举一动都要报告!”
“是!曹局!”
曹贺挂断电话,随手一挥将桌上的文件扔了一地。
该死的…
“一川出事了?”
“恩…”
苏勤咬了咬唇,关心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没用的话。
“一川去凰舞九天之前从我这里带走了一个QIE听器,我因为个人习惯,再上面加了小型信号发射器。”
“能追踪吗?”
“可以。”
“谢谢!”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两人都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过去了。曹贺去了技术科,将正在美梦中的卢秋揪了起来。
“醒醒!干活!”
卢秋眼里还是梦里的美女,双手眼看着要环上曹贺的腰。下一秒,就被一个爆栗打醒了。
“噫,好凶……天塌了还是地陷了…火急火燎的……”
“一川失踪了,立刻追踪信号发射器,一个小时内我要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卢秋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笑容也从脸上收敛起来,他坐到电脑前,双手上下飞舞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找到了……”
“在哪儿?”
“可能,我们得有心里准备。这个信号发射器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移动的迹象。”
“你什么意思?”
“一,他被限制了自由,二……”
卢秋闭了闭眼,显然并不愿意这么说。
“二,信号发射器被发现并丢弃了。三,他已经死了。”
曹贺心里一沉,冷着脸,声音像是寒冰。
“位置。”
“五丰路310号,是个废弃的造船厂,很偏远你带几个人……曹贺!”
卢秋还来不及多说,曹贺已经跑没影了。苏勤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曹贺的背影,有些好笑…还是这样,一紧张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信号发射器你放的?”
“恩。”
“要平时我能说你浪费经费,可这次……是真帮大忙了。苏勤?你怎么了?”
“额……没,没什么。”
“不早了,没什么事你先走吧,我留这里等等消息。”
“恩…”
曹贺坐上车,安全带系的很紧。他打开警DENG,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没有案子,只有一个念头。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尸体被送到他面前这样的事,曹贺再也不想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