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死了。”
“哦。”
“你这个反应,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料到了。”
曹贺看着一川,拧起了眉头。
“他在监狱被杀,凶器是一柄磨尖的牙刷。”
“哦。”
“是你将他作为饵……”
一川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隐隐怒而不发的人。何晨死了,但并不是自己杀的。为什么要来对自己兴师问罪呢?既然何晨已经死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提了。
“苏晨怎么样了。”
“何晨死了。”
“我知道了,他不重要。苏晨呢?被捕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砰的一声,烟灰缸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一川的眼里十分平静,带着一丝疑惑。他完全不在意何晨的死,这让曹贺非常不舒服。
之后的几天,一川独自去了芜湖,而他做的说的通过刘队传进了曹贺的耳朵。
——
“苏晨,为什么是兔女郎?”
清秀的年轻人剃了板寸头,灰色的短袖外罩着一件橘黄色的背心。他坐在玻璃后面,手上拷着一对银色的圈。他接通通话器,笑着像是朋友间的闲聊。
“因为人的心里,都有兽欲。我试过很多服装,空姐、水手服、白衣天使……但最受欢迎的,就是兔女郎。他们就是喜欢看被黑色网袜包裹的大腿,喜欢看凹凸有致的身躯…喜欢那小小的毛球。甚至很多人,喜欢抓着那对兔耳朵…你知道……那些人,看见这身衣服,就……”
苏晨没有说完,只是笑了起来。他做了一个动作,头微微一歪,用食指点着下嘴唇,抛出一个媚眼。
“你看,只要这样。”
一川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实苏晨是个十分阴柔的男人,加上熟练的化妆技巧、以及对女XING行为举止惟妙惟肖的模仿,以假乱真。
“为什么你要做个女人?”
苏晨双手十指互相抵在一起,将半张脸藏在后面。
“我就是女人。”
一川拿来了苏晨的档案,朗声念了出来。
“十六岁报案称继父有不正当行为,后被母亲撤销。十七岁,受伤从五楼跳下,昏迷四个月。二十岁,意图强迫女同事发生……”
“我没有!”
苏晨站了起来,眼底里烧着火。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我没有动那个女人……没有!”
“但是档案里是这么写的。”
“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你比我熟悉法律,你知道强JIAN罪的定义吗?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关系。可男人呢?如果被强迫的是男人,还有人主持正义嘛?没有…根本不会有。他们都会觉得你是占了便宜的,你该偷着乐的!多可笑,只是因为性别不同。这个世界,总是偏向弱者……本该是弱肉强食,可现在算什么?”
“所以,你决定做个被保护的?是吗?”
“对……你看我,是不是比多数女人还美?那些男人在做的时候,才发现不同……多可笑。”
“那么阉割行为呢?”
苏晨慢慢勾起了唇角,眼睛也弯成了月牙,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让人很兴奋。当这些强壮的男人,得知自己要失去一块肉的时候……你没有见过那种丑态,真是……太棒了!”
苏晨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舔了舔唇,他的手正在动作着。随着轻微的抖动,他的嘴里一声轻哼挤出了齿缝。随后,他将手举了起来,上面……沾了些液体。
“这感觉,就像是戒不掉的瘾。你知道吗,当你知道你可以这么做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停下来。”
苏晨的面色微红,宛若桃花,额间有汗滴缓缓落下。他将手指放入嘴中,极致魅惑。
“最后的结局,我很满意。”
一川看着苏晨,就像是再看一张桌椅。对于他刚才的行为,半点情绪也不曾有。
一川理解不了这种疯狂,起身收拾着,准备离开。
苏晨静静的看着他,觉得十分有趣。这个孱弱苍白的年轻人,像是朵遗世独立的白莲。并不是说这个人有多么的单纯柔弱,而是这个人太干净…干净的半点七情六欲都没有,活的像个空壳子。就像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一川的手一顿,疑惑的回了头。
苏晨的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他的舌头探了出来,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痕迹。
“你……活着为什么呢?真是无趣,你为什么还没死?”
一川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耸了耸肩。
“不知道,也许我在等有趣的事。”
苏晨坐了回去,疯狂的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你在寻找着刺激……早晚,早晚有一天……你会变成我……哦,不,变成我们。变成R喜欢的棋子,成为他的玩物。”
“R?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人。”
“不,你错了,你……小警察,你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会等着,等着你进入R集团,等着欣赏你的好戏。”
“也许我真的会敲锣打鼓的开场,只可惜,你的戏码已经落幕了。”
——
“他真的这么说?”
“害,我这也是好奇……可能一川这话只是为了刺激一下苏晨,毕竟……那是个疯子。”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刺激苏晨。一川……是个拿捏不住的人。我之前跟你提过那个池俊,现在确认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集团在运作,而为首的人代号R。一川……跟R在之前的案子里,有些接触。这让我很不放心……”
“曹贺,我这话你听听就行。我并没有批判你的意思,但他破了案子,抓到了凶手。那么对于你而言,一川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利用他。其次,才是站在道德端的那些问题。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想不过是他个人的一些行为,并没有构成任何犯罪。你又能强行要求他什么呢?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每个人独特的个性。你何必较真,如果他真的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你亲手抓他就是了。”
曹贺挂了电话,想着刘队说的,心里堵得慌。
也许,归根结底曹贺并没有将一川当成一个工具,而是将他当成一个人,或者……想将他当做朋友。
所以,曹贺才会那么介意一川的想法、做法。
“怎么了?”
苏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曹贺迟疑了一下,还是摆上了笑容。
“没怎么,案子破了。”
“哦……”
苏勤穿着平底的帆布鞋,白色的工作服上沾了一小块黑褐色的污渍。头发用夹子夹住,漏下的几缕有些俏皮。
“你衣服脏了。”
“哪儿?哦……是之前做实验留下的。”
“恩。”
两人一时没话可说,干脆站着看外头的日落。这几个案子接踵而至,让曹贺觉得十分疲倦,他的胃里满是无法完全消化的方便面。现在是下午五点钟,可他还要忙着写结案报告。这次出外勤,虽然案子破了,可很多审批都要提交。还有一川……
“哎…”
苏勤将夹子取了下来,一头秀发在微风中浮动,隐隐有淡淡的香。那是曹贺记忆里十分熟悉的味道,令人怀念。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曹贺的手就穿过了苏勤的头发。
“要是累了,就歇歇。你是曹局,可你也是曹贺。世界没了你,一天也不会停止转动。”
“恩……我知道。”
“你不知道。”
曹贺的手一僵,赶紧放了下来。
苏勤回头,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这个男人在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有那么一丝令人心疼。只可惜,现在心疼也轮不上自己了。说到底,曹贺是个同事身份,自己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下班了。”
“哦…再见。”
“再见。”
曹贺在三楼栏杆处抽烟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直到苏勤走出大门再也看不到了。曹贺才熄了烟,回办公室泡了方便面。同一个口味,他已经吃了三天。虽然鼻子依然觉得很香,可是到了嘴里,味道却如同嚼蜡。水没有很开,面半生不熟,调料包的油花漂浮在上面。
三口两口吃完泡面,打开电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箱是一个全英文的邮箱,内容只有三个字。
‘失语者。’
这是什么意思…曹贺逆向追踪了一下,却发现这个邮箱已经近三年没有使用过。而且IP地址随时在变,应该是连接在特殊的处理器上。邮件本身是黑色信纸,白色微软加粗字体。结尾处有一个图案,看起来像是个十字,但横不平竖不直,更像是一个刀疤。
曹贺关上了电脑,趴在桌子上觉得有些烦躁,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沉重、疲倦。
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有这种事…
可这个问题,只是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因为罪恶无处不在,偷偷的开出一朵朵花……它们潜伏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