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下来,周不器心安了。
根据韩妍的说法,陈燕老师的性格挺冷的,在学校里,跟大家的关系普遍处得都不太好。背地里,大家都觉得她太傲了,自恃清高。
就比如评职称。
每当这个时候,全校老师都拉帮结伙地走关系,希望能评上。可陈燕老师从来不参与这种事,还总是冷嘲热讽,觉得就一个破职称而已,不值得她放下脸面去求这求那。
时间长了,自然就不合群。
周不器就很好奇,“评上职称了,应该能涨工资吧?”
韩妍道:“嗯,会涨工资。可人家看不上啊,每个月多开几百块钱,她不在乎。”
周不器好笑道:“这个陈燕老师,有点特立独行。”
“还有一件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事?”
“有一个学生家长,是做生意的,挺有钱的。认识了之后,就说每个月给她2万块钱,想那什么……她年轻漂亮,还没结婚嘛。”
周不器心头一紧,“她答应了?”
韩妍轻声道:“不仅没答应,还在学校里宣扬出去了,2万块钱可不少呢,她当时的工资也就5000多。这事闹得挺大,教育局的人都出面了,把她批评教育了。这事过后,学校里的老师对她的印象就好了,觉得她能坚持原则,就是性格差了点,不合群。”
“这样啊……”
周不器好像就没那么斗志昂扬了。
韩妍道:“不过我跟她关系还可以。”
“嗯?”
“她私下里跟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意思?”
“她跟我说,一个月就给2万块钱,一个穷光蛋。要是一个月给她20万,她说不定就答应了。”
“哈哈!”周不器心中敞亮了不少,“开玩笑的吧?”
韩妍轻轻地“嗯”了一声,“听口气,像是开玩笑的。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别看她一个月工资才5000多,她真是看不上2万块钱。”
周不器心中有数了,“嗯,看样子心气是很高。”
这种事,周不器真是太能理解了。
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人生目标。
理想越大、追求得越高,就越能对眼前的一点小利益不动如山。
其实就是看不上。
就比如周不器刚重生那会儿,想要从家里跳出来,去首都读书创业。妹妹不忍心,就偷偷地把私房钱拿出来给他,有30多万呢。
家里当时就给了他1万块钱,是一年的生活费。
周不器却坚定地拒绝了,没有收。
如果是普通的小人物,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觉得他太愚蠢。30万都不要?就算当成创业的启动资金也行啊?
这就是底层思维的认知局限性。
周不器可不是想随便开公司赚钱,他是有着非常远大的志向!
想实现这种远大志向,别说30万了,30亿都不够。
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
而是靠人。
靠着一个有战斗力有凝聚力由一群天才组成的敢打敢拼敢玩命的团队,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有了优秀的团队和正确的目标,赚钱就像天上掉馅饼。
这就是大生意和小生意的区别。
为了赚钱而赚钱,只能是小生意,小打小闹。为了某一个理想、目标和信念去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往往才能富可敌国。
就比如阿里和企鹅的二马。
去年,圆通想白送给老马20%的股份,老马没要,少说也是几个亿。因为这不符合当时当下阿里的战略。
战略比钱更重要。
企鹅刚创业时候,小马哥能拿到70%的股份,结果他死活都不肯要,就只要47%。因为股份过于集中,个人拿得太多,就不好带队伍了。
团队也比钱重要。
当把战略和团队放在更高级别的位置上,放弃短期内的自身利益时……结果就会正面反馈回来,长期的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
用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一个理论来讲,就是穷人之所以会穷,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认知局限,因为目光短浅。
眼下的陈燕老师,大概也就是这种情况。
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太高的人生目标,所以她都快30岁了,还保持未婚,大概率就是不想嫁人过上安稳却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评职称这种事缺乏兴趣,因为一个中级教师、高级教师的职称,也远远达不到她的追求;甚至对每个月2万块钱的额外收入,都不屑一顾。
陈燕老师可以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老师可比韩老师的思想层次高多了。韩老师连离婚都不敢,真是让人捉急又心疼。
周不器感受出来了韩妍老师的情绪不高,大概她也猜到了什么,也就不含糊了,很直接地问:“韩老师,陈燕老师的……嗯,个人生活方面怎么样?检点吗?”
“嗯。”
韩妍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周不器问:“你能确定?”
韩妍轻声道:“差不多吧,每天我俩都一起下班,没见过她跟哪个男的有联系,她就有两个弟弟,会经常联系。”
“这样啊……”
“据我所知,她就谈过一次恋爱,我是说她毕业来学校之后,以前怎么样我不清楚。来学校以后,没几个月,她就跟水利局的一个公务员谈恋爱了。”
“哦!对!”周不器想起来了,“我上学时候,每天开车接她的那个,一个破桑塔纳。每天人五人六的,还打着发胶。我们私下里都叫他‘炸毛哥’。”
韩妍道:“嗯,就是他。他俩处了两年……三年,对,是三年,当时我生孩子了,本以为要参加她的婚礼呢。等我再去学校,她就说她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分?”
“不清楚,她没说。从那以后,我们就感觉她性格有点变了,对学校里的很多事都不争不抢了,后来学校让她改教语文,她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周不器听她话中有话,有些奇怪,“语文是主课啊,教语文总比教历史好吧?”
韩妍轻叹了口气,“因为职称的关系啊,她的历史课上得很好,全市都有名呢。可她不走关系评职称,别的历史老师怎么办?总不能她这个最优秀的老师评不上,别的历史老师都晋级了吧?学校的脸面也不好看。后来就给她调整教语文了,别的历史老师晋级就没阻碍了。”
“我去!”
周不器很崩溃。
就一所破初中,也搞出这么多复杂的学术场斗争。
韩妍接着说:“当时,我们几个年轻教师都为她打抱不平,打算写一封联名信,一起告上去呢。陈燕没同意,她说不在乎评职称,也不想让学校为难,还说教语文也挺好。神神叨叨的,说教语文能转运,我也没太听懂。”
周不器松了口气,笑道:“行,回头我找她问问。”
“你有她的电话吗?我发给你?”
“不用,她给我留了。”
“啊?”
韩妍有些吃惊。
周不器笑着说:“在学校的时候,她把电话留给我的秘书了。”
韩妍难以置信,“她主动给你留的?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嘛,就握了握手,随便地说了两句。”
“哦……”
韩妍老师也是当事人之一,她显然知道握手这件事里兴许存在猫腻。
否则人家陈燕凭什么主动给你留电话?
周不器打了个哈哈,“好了韩老师,那就这样。我后天就回京城了,明天我去找你玩?你方便吗?”
“方便。”韩妍声音有点小,弱弱地问,“你跟孙莞然在一起吗?”
“对啊,我俩吃饭呢。”
“她知道咱俩的事了?”
周不器看了一眼对面酸溜溜的孙莞然,有些好笑,“应该猜到了吧,她鬼机灵的。”
两件事加在一起,韩妍快气死了,“你混蛋!”
周不器结束了通话,很奇怪地看着对面,“你吃饱了?”
孙莞然气呼呼的样子,噘嘴道:“气都气饱了。”
“至于吗?”
“我不喜欢你了!”
“真的?”
“我要跟你分手!”
“啥?”
周不器哭笑不得。
孙莞然脸色微红,硬气话就说不出口了,略带羞赧地说:“你陪我去净月潭,要不我就生气,就不理你了。”
周不器笑了笑,“不吃了那就走吧,去逛逛。”
孙莞然就很雀跃,白皙的脸蛋上闪过了一抹笑意,俏盈盈地起身跟他走了。
走在净月潭的甬路上,孙莞然偷偷地看他,然后鼓起勇气,想去拉他的手。可几次尝试都没敢伸出去,就觉得心慌意乱,小鹿乱撞。
“你手咋地了?”
“啊?没……没怎么啊……”
孙莞然脸色涨红。
周不器戏谑道:“我还以为你被马蜂蜇了呢!”
孙莞然又羞又恼,气得一跺脚,“周不器,我不跟你好了!天天就知道欺负……”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周不器主动伸手,去牵上了她的小手。
孙莞然的少女心一下就泛滥了,娇柔害羞起来,眼神闪躲,语气软糯糯的,夹着嗓子说:“你干嘛呀……”
周不器根本就没理会她这千娇百媚的小模样,很随意地说:“陈老师的电话号码呢?拿过来,我给她打个电话,约个地方见一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还得亲自考察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