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宽城子兵营的营房内,6连长王一臣挺起雪亮的刺刀,暴喝一声,健步窜出,双手用力,笔直的刺向前面一名日军士兵。
那鬼子上等兵虽身材矮小却并不惊慌,身手矫健的向后一侧身,随即从这鬼子上等兵身后,雪亮光芒一闪,冲出另一名戴着眼镜的日本兵来,嗷嗷嚎叫着刺向王一臣侧肋。
就在身旁的刘明祥惊叫出声:
“王头小心!”
王一臣临危不惧,手腕一翻,厚重的枪托正好磕在那雪亮的刺刀上,立时将眼镜鬼子兵的狠辣一击磕上半空,失却了准头。
眼镜鬼子兵本是志在必得,自身并未存力,吃了这一下,身形未能及时停住,竟是一头撞向王一臣。他身后的鬼子上等兵惊叫一声,急忙挺起刺刀刺向王一臣,意图解救同伴。
王一臣“哈哈”大笑,也不收力躲避,枪托顺势向前狠狠砸到那眼镜鬼子兵脸上,立时将之打得满脸开花,惨叫一声捂着脸向后退去。
刘明祥抓住机会,挺身而上,刺刀狠狠贯入眼镜鬼子兵前胸,结果了这家伙。
王一臣根本不管这边情况,刺刀横扫出去,仗着身高臂长,未等鬼子上等兵刺到自己,必然先被他的刺刀扫中脸部。
鬼子上等兵见同伴已经被杀,自己不能再做无用功,只得急忙停身试图后退。没想到王一臣的目标本不就是他身子,长枪向上一挑,将鬼子上等兵的刺刀调飞,飞起一脚将其踹飞,紧接着扣动扳机。
砰!
鬼子上等兵捂着胸口,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王一臣也不搭理对方是否死透,纵身冲入正蜂拥钻进来的日军士兵中间,左突右刺,虽然没有什么斩获,但生生将鬼子兵挡在这里,外面的鬼子一时不得进入。
6连其余战士,在连副崔建云的组织下,迅速排好阵列,挺着雪亮刺刀,迈着整齐队形,向破入营房的七八个鬼子兵逼近过去。
“杀!”
“杀!杀!杀!”
随着崔建云一声怒喝,6连的奉军战士一起向前突刺。
刺刀如林,鬼子兵无从抗拒,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地上躺倒三四名鬼子。
受到死亡的威胁,6连战士向前迈出一步,残存的三四个鬼子兵,就不禁脸色惨白一份,身子不受控制得后退一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快这些鬼子兵就被逼到洞口处,眼看再退就是彻底退出破口了。
哪知道,一名日军曹长突然发出有如狼嚎一般的嘶吼: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随着吼叫声,这曹长断然扔掉手里的三八式步枪。
王一臣此时已经退入己方人群中,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不明白这鬼子兵又发什么疯,看他这癫狂样子不像要投降啊?
谁料,鬼子曹长下一个动作,令王一臣以及6连官兵大吃一惊,慌忙后退躲避:
那曹长竟是拽出两枚卵式手榴弹,也就是俗称的“手雷”来,拇指抠掉保险环,将手雷的触发头在子弹匣上狠狠一磕,两眼赤红,大叫着冲向了6连官兵。
王一臣、崔建云,还有6连的官兵们,立时脸色惨白,暗骂这帮小鬼子简直不是人,这,这尼玛,逃走不成么?哪有这样的,打不过就要玩命!
这是营房啊,空间有限,这两颗手榴弹要是爆炸了,别说是奉军官兵了,小鬼子背后那些同伴也多半没好啊!
“快,退后,开火,开火,打死他!”
王一臣慌忙下令,自己第一个扣动扳机。
砰!
砰砰砰!
一阵乱射,那曹长终于被打倒。
可是,已经退缩洞口的那些鬼子兵,竟似受到鼓励般,同时扔下武器,纷纷双手掏出手雷,同样鬼哭狼嚎的冲上来,同时口中不住用日语大吼着: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轰!
“人生但感意气过,成败谁复可置评!”
轰轰轰!
“吾辈掌中三尺剑,正待以血净奸愚!”
轰轰!
营房内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浓重的硝烟从破洞处,窗户,房门向外冒出。
与6连相邻的5连长张德玉,摇摇被震得几乎无法听到声响的耳朵,努力他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连副迟乐群大吼:
“快,带一个排去看看,王一臣那到底出了啥幺蛾子!”
迟连副带人拐入6连营房时,屋内满是硝烟,地上躺满了人,不少人并未身死,满脸是血,正一边咳嗽着,一边努力从地上爬起。
在接近破洞的地方,倒着几个不似人形的玩意。
只是迟连副等人没时间探查6连幸存官兵,此时的破口外,正扔进几颗手雷,随着爆炸过后,头戴盖帽的日本兵蜂拥进来。
“打!”
迟乐群中尉大吼,手上驳壳枪连连打响,撂倒两个鬼子兵。
其他5连和6连战士却没这么好的反应,老兵朱振昌刚刚扣响一下步枪,一个日本二等兵就冲到他眼前,不得已,朱振昌只得与其搏斗起来。
砰砰砰——
杀!杀!
板载——
6连的营房内喊杀声响成一片,变起仓促,奉军官兵来不及结阵,就与日军搏杀到一处。日军士兵尽显其训练之精锐,论起刺刀拼杀,一人足顶三个奉军官兵,惨烈的厮杀中,一名又一名奉军官兵惨叫着倒下。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突然,从房门出传来一阵清脆的机关枪嘶吼,将一个个日军士兵打倒,有些正在拼命搏杀的奉军官兵,也被扫中,与他的对手一齐倒在血泊中。
终于,日军经受不住巨大的伤亡,不得已渐渐退出了营房,暂时停止这次进攻。
待到日军退走,迟乐群脸色难看,勉强靠坐在墙角,他的腹部被刺中,连肠子都流出来,眼看活不成,却顾不得这些,对端着轻机枪的张德玉抬抬手,指向破口,用微弱的声音道:
“堵,堵住那……”
与此同时,宽城子兵营的营部内,傅冠军已经陷入弥留,副营长宁致远悄悄走过来。
外面的枪声慢慢停止。
之前,营部受到重点进攻,来自松川中队及日军第4联队配属部队,从东西两侧围攻营部,不仅让营部损失惨重,建筑被炸塌了好几个地方,更隔绝了营部与营区的联系,营部几乎无法指挥全营的战斗。
出奇的是,营部与外部的电话线却一直没被切断。
此时,宁营副悄悄走来,傅营长仿佛有所感应,竟缓缓睁开眼。
见到营长苏醒,宁营副反而犹豫了。
“啥,啥事?”
听营长问话,明知道会让营长动怒,但傅冠军平日里深得部下敬重,宁营副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省城,参座又来电话了……”
傅冠军挤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又,又来?哈,他,他希洽,拿,拿了,小鬼子,多,多少好处?死乞白赖,让,让老子,投,投降,哈!”
“不,不是投降……”
宁营副急忙纠正:
“是撤出阵地……”
“屁!”
傅冠军的声音突然抬高,用与他伤势完全不符的声调怒骂,连话语都连贯起来:
“我部受命驻守宽城子,此地就是我部汛地,战事已开,岂闻国家武力将阵地拱手献给敌人的道理!”
宁致远有些为难。
从宽城子开打,省城的电话就没断过,一开始只是吉省副长官公署的军官,指令傅冠军营撤出军营,向日军移交营区。宁致远没得到傅冠军首肯,在电话里予以严词拒绝。
随后,竟然是希洽亲自打电话过来,用副长官公署参谋长,吉省代理省主席的名义下令,要傅冠军营立即与日军停战,撤出军营!
宁致远以要与傅冠军协商的话头,将开头两次糊弄过去。这次的电话,已经是第三次,希洽的口吻异常严厉,质问宁致远是不是违抗军令?若是如此,希洽就要下令吉省驻军清缴傅冠军营。
这话简直开玩笑了,宽城子都打成这样,长春城里估计也好不了多少,希洽要能有部队派来,日本人又怎么可能眼看着两支奉军接触。
只是,从这道命令中,宁营副感到一阵绝望:
希洽是肯定不会派兵过来增援了!此时的宽城子不仅成为绝地,傅冠军营更成为了被日军围攻的……孤军!
绝地孤军,区区六百余人,抵抗数百日军已经近七个小时。
宁致远觉得,傅冠军营算是对得起副总司令了,是以轻声劝说道:
“营长,你也要为嫂子和家里老少想想啊,我那小侄子,今年才五岁……”
傅冠军奉命驻守宽城子,自然将家人接到长春,只是并未安置在军营,全家十七口住在城里。别看傅冠军今年四十七了,幼子不过五岁,最得傅冠军喜爱。
以宁致远料想,提到家小,尤其是五岁幼子,傅冠军应该会心软些。
谁想到,傅冠军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圆睁,等着宁营副,惨声道:
“民国八年,我傅冠军入学东北讲武堂,与副总司令同年。傅某戎马半生,今日死于国战,虽死无憾!若是老天不佑,我父子共赴黄泉,我子纵然年幼,也当与有荣焉……我中华,只有卫国身死的中校营长,绝无放弃阵地,向日寇投降的卖身中校……”
噗——
傅冠军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倒下。
宁致远及屋内其他人大吃一惊,急忙扑过去查看。
只见傅冠军两眼圆睁,仰躺那里,已经绝气身亡,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