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恩慈楼1218寝室的四朵名花都开始期待每周与湖畔小学之间的约会。
原本只是一个单纯的任务,好像慢慢不一样了。
每个人也发生了变化,有些变化渺小的几乎看不出来,有些变化却是戏剧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从开始接触“傻狗温迪克”这本书,林云彦开始转变,变得有一点儿接受自己偶尔会想起妈妈,虽然她仍对自己十分嘴硬的不肯承认。
起码她开始明白生命中消失的那个,会因为已经不存在而被美化,或者说无法继续犯错,原来的错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原谅或者遗忘。而还存在的那个则相反~
今天,华华妈妈准备的单元叫做“里德莫斯洛丹”。
上课时华华妈妈解释道:「“里德莫斯洛丹”是什么呢?“里德莫斯洛丹”是一种很神奇的糖果,刚吃下去的时候很甜蜜,可渐渐地,会感受到一股没来由的悲伤,然后,伴随着那股悲伤,有些事情就会涌上心头。」
华华妈妈很用心,为了这个单元,还特意张罗了一罐“里德莫斯洛丹”糖果。她拿出一个很漂亮的透明玻璃糖果罐说:「只要把糖果含在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品尝,那件悲伤的事情就会浮现出来了。」
李雪歌很仔细地听着,即便“傻狗温迪克”书中关于“里德莫斯洛丹”这段情节已经在她脑海里浮现很多很多次,但李雪歌还是很喜欢。甚至莫名奇妙地在李雪歌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她想着,有天我也要写出这样的儿童书,我也要给我的孩子讲很多很多的故事。
孩子们都很都很融入这个情结,配合着演出。纷纷地吃着“里德莫斯洛丹”糖果,闭着眼睛体会,然后写下要和华华妈妈分享的事。
小大个是方芝琪给组里一个小男孩取的外号,他白净好看,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活脱脱就是她记忆中大个儿小时候的模样,帅气调皮又鬼灵精。此时的他吃了一个,又赖皮地跟方芝琪要第二个说:「我想不出来,需要再一颗。」
呵!连这点都像,天生就是我欠你的?
方芝琪又拿了一颗给他正色的说:「糖吃多了牙疼,还会变成小胖子,不许再要了。」
不料小大个牙口厉害的像只鳄鱼似的,卡兹卡兹咬两下,又哀求的眼神看着方芝琪,说:「我还是想不出来,再给我一颗好不好!」
方芝琪又好气又好笑,说:「糖吃多了肚子疼,最后一颗。」
连着吃了三颗的小大个,看着方芝琪反过来问她:「妳有没有伤心的事?」
方芝琪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有头疼的事,就你让我头疼!赶紧写吧!」
看着正在写字的小大个,方芝琪用小到快近似唇语的音量说:「你不要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暗恋一个女生,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也千万不要超过十年,因为有一天你可能会失望,你可能会发现不值得,但又不知道怎么放手。明白吗?」
话才说完,方芝琪粲然一笑,抿了抿嘴又说:「唉!我知道很难,因为这就是人生呀!」
小力是十七个孩子里身形最受小的一个,他的话很少,存在感很低,却反而最常得到李雪歌的关注。在图书室的另一边,李雪歌正拿着一颗用透明玻璃纸包着的绿底混着几丝白条纹的“里德莫斯洛丹”糖果问小力:「你想不想吃?」
小力连忙点头回答:「想。」
李雪歌两只手轻巧的将糖果纸打开,然后一手拿着绿底混白条纹,另一支手拿出透明的玻璃糖果纸。像是要进行什么特殊仪式似的,一边把糖果塞进小力嘴里,一边说:「那你就会写。」
小力没有反对的张开嘴巴,把糖果含进嘴里。
李雪歌两只手正尝试着将透明玻璃糖果纸上的皱痕抚平,一边缓缓地说:「来!把眼睛闭上慢慢地想...」
李雪歌快速的用糖果纸折了一只透明且漂亮的蝴蝶,放在小力的笔盒上,然后问小力:「什么事情浮上来了?」
小力闭着眼睛回答:「妈妈哭。」才说完这几个字,小力的嘴巴便紧紧的抿着。
李雪歌温柔地问:「妈妈为什么哭?」
小力接着说:「爸爸打妈妈。」
李雪歌被这个回答惊讶到,但仍强自镇定地缓声道:「嗯,小力写下来。」
“里德莫斯洛丹”像有魔力似的,小力看了看李雪歌刚折好的透明玻璃纸蝴蝶,又看了看李雪歌。
李雪歌朝着小力点点头,说:「给你的!拿笔写下来!」
小力将玻璃纸蝴蝶放进铅笔盒,又拿出铅笔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写着:「爸爸打妈妈」
李雪歌看着这短短的五个字。爸错了、妈错了,连打都把右边的丁都写突出了头,五个字硬生生的没对一个字。
难怪小力总说自己不会写,李雪歌想着,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华华妈妈。
华华妈妈很快地发觉,便走了过来,弯下身子用慈祥的眼神看着小力问:「然后呢?」
小力看向李雪歌,李雪歌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小力的头,并点着头示意小力说出来。小力眼睛里泛着泪光说:「后来妈妈就离开了。」
李雪歌凝视着小力的双眼,那瞬间李雪歌像是领悟了什么,不仅原谅了小力素日里所有的倔强与不合作,反而觉得小力好坚强。
不!不是原谅了小力,是该原谅自己。
华华妈妈说:「小力,你真勇敢。」然后抱了抱小力。小力倒抽了一口气,全身肌肉瞬间紧綳,看来是非常不习惯被拥抱。
李雪歌伸手拍拍小力的肩膀,说:「你不要紧张嘛!」接着想学华华妈妈一样抱抱小力,不料小力只腼腆地吐了吐舌头,说:「恶心!」便跑开了。
李雪歌有些失望,眼神黯淡了几分,心也纠成一团,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以后要对小力好一点,温柔一点,体贴一点...
在回程的路上。
张雅涵撒娇地说:「不知道华华妈妈这“里德莫斯洛丹”糖果,是在那里买的,我也好想要有一罐喔~」
林云彦张大眼睛,故作惊讶地侧身问:「雅涵你吃了吗?有什么伤心的事情浮现?你可以现在说出来!」
张雅涵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藏在口袋里的糖果,并没有准备告诉林云彦。她脸上泛过一丝笑意,自己的这颗糖果打算要和李峰铭交换他一个秘密。然后拍着林云彦的肩膀,笑道:「我人生的伤心事就是认识了你啊!你还不知道吗?」
方芝琪看了看后视镜里,张雅涵跟林云彦两人坐在前后,你弄我一下,我拧你一下地玩了起来,便说:「理性的说,这是心理战吧?用糖果拐小孩的!」
林云彦接着说:「我这组的"苏小小"他的悲伤事是妈妈说不爱她了。我妈小时候都还说我是捡来的呢,现在的孩子心灵还真脆弱,我以后当妈绝不和孩子说这样的话。」
张雅涵用手指点了点林云彦的后脑勺说:「吼!华华妈妈说了,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不可以轻忽、谈论别人的悲伤,你忘记了哦!」
林云彦吐了吐舌头,说:「抱歉!张雅涵老师,我忘记了!」
李雪歌安静的想着:「如果我早把“里德莫斯洛丹”这颗神奇的糖果放在心里,也许就更能够更加的珍惜所有的一切,也许原来觉得坏的也就不那么坏了。」
李雪歌心里还是很遗憾,今天没有抱到小力!
方芝琪说道:「如果市面上真有吃了就能浮现幸福的糖果,应该会卖得很好吧!」
林云彦皱眉说:「那就有点像是...冷得受不了的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出现火炉?再划一根出现食物,最后出现了已经在天国的祖母?最后...嗄...,有点惨耶!」
李雪歌应和道:「悲伤总是能够更深刻、更好的被记忆着。」
方芝琪接着说:「我们正面点行不?」
刚刚还想着要买能“感受悲伤的糖果”的张雅涵赞同道:「对嘛!对嘛!今天比昨天幸福,明天比今天幸福,每天幸福多一点多好。」
李雪歌对于这些讨论爱情、幸福的话题不感兴趣,把身子往椅背压了压,让身子更深的陷进去,她看着窗外发着呆,一直到车子开进格致大学,都没说什么话。
「雪歌,怎么了?」方芝琪感觉出李雪歌的郁郁寡欢,问道。
李雪歌看着后照镜当中的方芝琪,又看看张雅涵说:「我在想小力,有空的话希望能陪小力写会儿字,他错别字太多,会影响他的自信心和学习的。」
方芝琪点点头,说:「行,咱们下次早点去,这些孩子的学习就是我们的责任,也只有学习,才能让他们未来的人生有更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