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谷靉从未入世,自幼年起便安养在了君皇乘荒身边,早已失去了入世隨世的能力,加之有魔族诅咒在身,她无法离开崑崙山。
而君皇娘娘也未有在意责难的意思,加之君皇乘荒对她有怜惜念旧之心,固执己见,在山中立下鹤延观,以供她出家入道之用,並且起誓,终生两不相见,互不相扰。
如若违誓,当受万劫八荒之火,焚心炼骨,仙灵不復。
如此重誓之下,这才得以让心怀愧疚的谷靉留在了山中。
也不知是出於君皇乘荒身边红顏知己太多,终日游戏六界,时间早已安排妥当,嬉戏花丛无閒暇之时,还是当真信守誓言,自与娘娘成亲以来,竟当真从未再去那亲手建立的鹤延观中討扰过一次。
然谷靉也並非纵情忘我之性情,自知有愧与崑崙,这十几万年来,也不曾离开一步鹤延观,於观中潜心修道,课颂静心。
而崑崙山中有了这鹤延观,不仅给了谷靉一个体面的归宿,更也是方便了君皇乘荒。
他在外界之中惹下的风流债不少,尤其是人族居多,其中也並非是每一位小娘子都是逆来顺受的温婉性子,也不可能人人都能够接受与君皇乘荒这样的尊仙做露水夫妻,一夜天明,身子无缘无故被哄了去,而这位尝了鲜的尊仙大人,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凡人女子多加垂怜,赋予钱財美玉,做定情之用,大多情况之下,便可以以最低的成本来换一时欢愉。
大多女子恋慕仙神丰神俊朗的天人之姿,觉得能与这位飘逸出尘的尊贵仙人春风一度,当真是此生莫大的福缘,自是甘之如飴。
只是两厢情愿之下,自然是一段美话的风流韵事。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有视贞洁如性命的烈性女子,被君皇乘荒半哄半骗拿了身子,第二日穿上衣服就要做一个翩翩君子仙客,唯我道心清似水,任它世事冷如冰。
如此献了身子,却没个交代,在那些贞洁烈妇女子眼中,又与负心薄倖有什么两样。
君皇乘荒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如此长久下来,总是会沾染上一些想不通的极端女子的人命。
仙人沾人命,染因果,引业障,小事不可小视,千里之堤,以螻蚁之穴溃。
让君皇乘荒收心收行,自是不大可能。
这时候,那鹤延观反到成了他解决繁琐后事麻烦的好去处。
那些凡人女子不为钱財珠宝,只求名分,君皇乘荒换而取之,给了她们一个修道成仙的机会。
但凡不容易善终了解的女子们,大抵最后都被安排入了这鹤延观中,並且言明凡与仙不得相配,此举有违天道,他乃尊仙之身,所受影响甚微,可凡人之身,妄图与尊仙天潢贵胄结缘,此为痴心妄想,稍有不慎,便会祸及六亲全族。
纵然他百般不舍,与卿卿相舍相离,更是心如割肉,又若火烹。
一副慧心妙舌,仿佛天生有著安抚女子的魔力,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张口即来,既流畅又动听,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他无法给这些女子名分,反倒叫他成了最委屈不舍的那个。
在君皇乘荒许诺给出她们一个修道成仙的机会,便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只心有愧疚自己身份卑微,累他拖他,无法使得此情两全,皆是她配不上这位高高在上天地尊仙。
再得了入观之资,心中更是抱有未来能够於情郎两情长久、朝朝暮暮的无限期许,满身精力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做对君皇乘荒的无用痴缠。
只是这谷靉自幼时起,就是被君皇乘荒当做温室娇花护养长大,自己所知修行还是本族代代流传,如何知晓授人育道。
凡人无大慧根者,本就修不得仙人道法,君皇乘荒看似做出承诺,却是让一个个满心期许於他的女子在空山旧观之中与亲人相离,虚度一生,最终落得旧观萧索里迟暮而去。
除了白得一个空凭许诺,见识过了崑崙仙山的奇珍异兽,从本质上她们又与世俗凡人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不过这些凡人女子能够耐得住寂寞,在山中观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修道课业,倒也不乏於谷靉性情温凉,对待这些同病相怜凡人女子也颇为怜惜关照,从不以仙人架子压人欺人。
长久清修下来,这些凡人女子渐渐的竟也淡去了对君皇乘荒的执念,在静雨深山里也寻得了新的乾坤。
而君皇乘荒也是乐得清閒,常年以往,凡是在外界招惹解决不了的人间女子麻烦,他都会依赖鹤延观,交给谷靉来解决后事。
"靉儿,说起来我们已有十三万年未见了,如今再得相见,靉儿容姿依旧,仍叫人一见如故,这般轻而易举的挖出了本座心中的泉泉思念之情。"
君皇乘荒锦衣乌髮,轻裘缓带,背靠长椅,肆意而坐,尊仙公子温雅多情,春水般动人,他嘴上说著一见如故的好听之言,可坐在对面的道姑女子,面容之间却已见岁月痕跡。
反倒是他那痞雅英俊模样,风采一如昔。
他含笑眉眼,温情款款,一只手肆意懒散地拎著白玉酒壶,一只手掌伸出托起道姑的纤软细手,在自己宽大掌心里细细把玩著。
"遥想当年,靉儿刚入本座水神殿时,才只有我腰那般高,从那时起,我便知晓靉儿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也是,雨师一脉,何时出过庸凡女子,像靉儿这般姿容女仙,本可云落仙都,天出九皋,却为了我苦守空山,清寂修道,我……"
谷靉一脸哀愁地抽回手,天生温顺的眉眼间却带著几分幽怨地不满之色,她垂眸低声道:"幸得娘娘垂怜,我犯下大过,娘娘仍能不计前嫌,留我在山中修行,护我残躯不受诅咒侵蚀,娘娘大恩,自是感念在心,又怎敢生出是在为山中苦守此等不识好歹的心思来,还请君上慎言。"
看著空无一物的掌心,君皇乘荒眸子划过一瞬的阴鬱,但很快就转为笑意,轻声细语地笑了起来:"沧南衣这个人铁石心肠,冷心冷情,她视眾生如一物,看待终生皆平等,便是我这个结髮丈夫在她眼中,怕是都与这世间的一花一草並无不同,这样的女人虽然强大,可做夫妻的话,却是寡而无味,毫无温情所言。
不过她唯一叫本座值得欣赏的是,她在大事方面,却很拎得清,她知晓雨师一脉与我水神一族关係匪浅,而水神一族与崑崙净墟又有著联姻之缘,故此她分予你一个山头,供你修行悟道也属实正常,靉儿莫要太过记掛这些。
你若是觉得对她亏欠太多的话,不过是让自己心装得太过沉重,我希望你能毫无掛碍,一身轻鬆快活的渡过此生。"
他这话说得极其动听嘴甜,乍一听是不希望她想太多,觉得对沧南衣有所愧疚。
这样一来,她在山中日子能够过得十分轻鬆。
可细细一品之下,但凡长点心眼的都能够听出他话语之中有意无意的暗示提醒,若无他这一层关係纵然那位圣人娘娘的心,在如何宽宏大量,仙魔之战里,战死灭族者数不胜数,何必独独将她收留在了山中?
只可惜谷靉这一生,极少与人打交道,如何听得出来君皇乘荒言辞之中揽功的暗意。
她微微蹙眉,道:"姻亲之缘?现下怕是已经没有了吧……"
君皇乘荒温柔瀟洒的神色顿时一滯,面上笑容有些发僵,良久,他清嗓子乾咳两声,道:"靉儿此言有理,正因为我与崑崙再无姻亲关係,这才得以为你正名,光明正大地迎你入我水神殿才是。"
谷靉虽无城府,却也並非当初那个任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憨傻性子了。
她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年岁,摇了摇首,道:"娘娘她从未制止过你娶亲纳妾,只是君上听从仙尊大人的圣命,不敢做出任何有违姻亲关係之举来,所以你是不敢违抗兄长之命,才不敢给其她女子一个名分,但凡你想,当初君上便是纳了我又有何妨,即便事到如今,你娶的也仅仅只是天妃,而非结髮妻子,又谈何正名之说?"
君皇乘荒眉头大皱,面色愈发地不自在,他乾笑两声,故作轻鬆幽怨道:"听靉儿此话,竟是对我颇有怨言,可若是如此,靉儿又何必答应这门亲事?"
"怨言谈不上……"谷靉摇了摇头,神情静然平静,淡道:"我与君上欢好,皆是心甘情愿,当初不曾怨恨君上,今夕过去这么久,自然也不会心生怨懟。
至於我为何答应君上的求亲,只因为……"
她抬眸,静静地看了君皇乘荒一眼,纵然面上已有了浅显的岁月痕跡,可她神色依旧亦如当初,静安不曾动摇。
"如今的崑崙山,需要一场盛大的婚事,来将眾仙的力量团结在一起,抵抗那真仙教,如此一来,娘娘能够减轻压力,而君上亦可求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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