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古魔地,甚至远离太京州。
不知几多里外的极远之地,竟然还有一处和古魔地极其类似的黑暗地域。
血月横空。
血河行地。
无数血色大山直刺苍穹,其中一座巍峨巨山顶有一方古洞。
这洞极为诡谲,处处蕴透着难以言喻的古怪离奇。
远远观望过去,古洞不过十丈见方。
虽谈不上硕大无比,倒也不算小。
之所以说它是个洞,完全是因为其有洞的轮廓。一处深邃漆黑的洞口清晰可辨,只不过洞口处却有一团混乱漩涡在不断周旋。
照这么看去,这洞就又显得不像个洞了。
那团混乱漩涡满溢绞杀之力,好似一大坨被疯狂搅拌的血红腐乳。
一条条粗壮如龙的暗黄闪电盘绕期间,在漩涡中进进出出满是杂乱,还有数道混乱的巨大雷流随漩涡疯狂流转,噼里啪啦释放出一股股狂暴嗜杀的力量。可明明是观之心悸的恐怖雷电漩涡,却听不到一丝一毫肆虐的声响,如此突兀的反差令人感到诧异,貌似眼前所见的一切根本不真实存在,而是一幅静谧流淌脾气暴躁的巨大古画。
这“古画”就这般静静运转,在极度静谧中宣示着极度疯狂的绞杀之力。
各种法则和玄妙在此尽皆彰显,却根本没人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即便是这片大陆上功成名就的各方翘楚,来到此地恐怕都难以说出这古洞口的由来隐秘,甚至连在此悟道的资格都没有,全部会自惭形秽一般低下高傲的头颅。
这方古洞,叫做泷地洞。
这世上寻常修行者都不可能知晓此地,因为他们根本不配知晓。而那些有资格知晓泷地洞的修士,对此地亦仅仅只是听闻,每每提起都三缄其口,对其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与崇拜。
按理说这世上并不缺少福地洞天,也并不缺少机缘深厚的禁地,听说过泷地洞的修行者也都知道,这洞里没有神通法典,也没有法器秘宝,可这并不能取代其在世人心中的地位。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洞中住着一个人。
只要这个人一天不离开泷地洞,泷地洞就一日不会在修士心中地位降低。
放眼整片修行世界,能够有此般威势的人也仅有一个。
他叫什么名讳无人知晓,可世人都知道他在旧水破入伪天境,因此都叫他旧水老祖。
旧水老祖居于泷地洞,这是世人皆知的传闻。
之所以是传闻,乃是因为没人有资格去印证。
可眼下却有所不同,泷地洞前正静静站着一个和尚。
之所以说他是和尚,完全是因为他身披袈裟头有戒疤。可除了这个基本特征之外,他又没有一处像是一尊和尚,反倒处处蕴荡着残忍嗜杀的魔道气息。
他很白。
从头到脚皆晶莹如玉,白皙如一片空无,唯有那双眼眸和那张嘴巴赤红如血,连带着舌头和牙齿,一样浓郁如新鲜宰杀的猪肺。
可能是因为他的皮肤实在太白了,如此白皙的皮肤配上如此撞色的血红五官,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妖魔异化,随便一瞥都有一股摄人心魄的臣服之感。
观其外相年纪不过二八,看起来好似一位情窦初开的稚嫩少年,可偏偏那副血腥容颜又极为诡谲莫测。眉弓极其深邃,血红的双眸完全笼盖在眉弓阴影之中阴翳满满,双眸中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完全被混沌缭绕的血红充斥塞满,看起来好似两片被血腥屠戮的陌生宇宙。
这邪僧安化侍很熟悉,他叫令狐睛明。
他已经来到泷地洞前好久好久了,可还是没有往里面踏入一步。
他自然是来寻旧水老祖的,只不过看他的意思,貌似也根本没有往洞里进的想法。
他就这般挺直腰杆站在洞外,便让泷地洞所有肆虐狂暴的力量全部安静下来。原本咆哮嘶鸣的此地本源之力,在这位汹汹袭来的魔道老祖面前只能被迫臣服。
很难想象原本的泷地洞会是什么场景,令狐睛明于无尽肃杀血海之中静静到来,好似定海神针一般将一切波澜全部按下抚平。
这就是老祖级修行者的力量。
这是一位远古老祖向另一位现世老祖的公然示威。
当然,令狐睛明的示威手段是极有章法的。
更贴切来说,是很有礼貌。
他选择的示威方式很有礼数,从一开始来到泷地洞,他便将洞口那处漩涡彻底抚平,随后在上面缓缓落下一颗白色的石子。
白石子落在洞口正中央处,好似围棋对弈时点的天元。
一枚白子落下,四下狂暴瞬间服服帖帖!
没过多久,洞内也缓缓飞出一颗黑色的石子,紧跟白子落在洞口的狂暴漩涡上。
黑子乍一出现,白子刚刚压下的狂暴气息再次翻涌而出。下一刻白子继续落下,一切又再次归于沉溺。
就这般黑白双子不断落在洞口漩涡,周遭气息也随着棋盘走势而起起落落,不断往复不断周旋,时而天塌地陷,时而又静如处子。
泷地洞口彻底化成一方天地棋盘,随着玄妙难测的大道棋局不断进退。
能看出这盘棋已经下了很久很久了,有不少黑白子碎裂成渣,洞口处也密密麻麻排满了黑白棋子。
想当初令狐睛明说要找旧水老祖辩难,没成想会是以这种极度文雅的方式切磋。
当然这种文雅也是相对来说的,他们二人全都心知肚明,只要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到时候这泷地洞还会不会存在,在棋局未定之前都是未定之数!
在安化侍一头撞进白骨大殿的时候,泷地洞前的棋局也在变幻莫测中激战正酣。
从四下里寂静沉溺的态势来看,很显然令狐睛明目前占据上风,其白子技高一筹将旧水老祖稳稳压制,已经逐渐露出一股稳操胜券的沉稳感。
“旧水,你的气机已乱,跟贫僧对弈如此分心,最终的下场可着实不好啊。”
令狐睛明面色虔诚且淡然,双手合十以真气驾驭白子,嘴上虽说着热心肠的告诫话,可下手却依旧没轻没重步步紧逼。
“哼。”
泷地洞内传来一声冷哼。
这声音听起来沉闷成熟,不过和令狐睛明一样,丝毫不显老态龙钟,倒像是一位四十啷当岁数的中年嗓音。
“你们修佛的就是矫情,不怪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厌恶佛宗!”
令狐睛明闻言不以为意。
“你可以厌恶任何事情,也可以喜欢任何事情,这都是你的自由本性。只不过我佛宗一脉不可失去传承,因此你往日的种种卑劣手段,的确该好好收敛一下了,否则当真惹怒了我引火上身,最终的佛陀真怒你是承受不住的,切莫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无拘无束的自由身!”
令狐睛明很明显话里有话,这话中潜藏着诸般隐秘玄奥,只不过除了对话的二人,其余人很难领悟出其话中真谛。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明明是个魔偏偏要当佛,依我看咱顶多是半斤八两,假慈悲!”
“真慈悲也好假慈悲也罢,只要是慈悲便是好的。贫僧不管是否发自真心,最起码向来以普渡苍生为己任。而你却只想建立庙宇受尽世间供奉香火,你我一个是取一个是予,从发心上来看你已然逊色于我了。”
“逊色?你知不知道你这肉身是怎么重生的?有些话我根本不愿多提,明明是踩着无数血脉尸骨补给自身的恶魔,非要装作一副青莲淡雅的伪善德行,看来十三万年前的故人着实活得够假!”
两个人一边吵嘴一边不断落子,周遭的气息也变得愈发紊乱难测。
令狐睛明很显然比旧水老祖能装,面色自始至终都异常坦然,根本无法将其真实内心领略一丝。
“随你如何嘴硬,贫僧自青莲洒脱便好。贫僧也真心劝你一句,之前你得罪了那位被扣在此地,之后即便那位存在原谅了你,贫僧也不可能让你走出这泷地洞,你最好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思为妙!”
“胡扯,我还有鬼彻侍,怎会如此所言这般消亡!”
旧水老祖竟提到了安化侍。
而听闻鬼彻侍三字,令狐睛明的妖异魔眼中也蕴荡出一抹寒芒!
“那孩子......的确不错,只可惜你还是不能如愿,毕竟不光是你看上了那孩子,我现在已经在带他走向魔门正途。你给予他的机缘不过是身外之物,可魔道精髓却早已流淌进他的肉身法相,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你觉得你怎么跟贫僧比拟啊。”
“哼,行路自见清明!”
旧水老祖嘴上虽说硬气,可很明显已经处处被令狐睛明压制。
令狐睛明笑着挥了挥手,身旁一片虚空瞬间崩塌陷落,显现出另一方神秘空间的真实场景。
“你最好再好好瞧瞧这个,即便你真想要笼络人心,也得好好花费心思多方培养。仅仅只笼络鬼彻侍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毕竟那孩子的心思根本不全放在他自己身上,贫僧早已观察到,在近些年那孩子的气场变了,贫僧捕捉到了这层变化,也比你更远把握住了这层变动气机,好好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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