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早朝,除了难民一事,还有一事惹来群臣议论纷纷,整个朝堂哄闹不止,那就是——令柳大将军自西北大营领兵十万回京一事。
武将若要自边疆回京述职,怎么着也该先封个虚衔,以此卸下掌兵之权,再行回京吧,让柳大将军象征性地带个几千人回京多好啊!可帝王倒好,生怕太将军兵带少了,还明确在草拟的昭书上写了个十万!
简直荒唐!
十万士兵离开北境,那洛北的防线不就形同虚设,大夏若是在此时攻来,便如入无人之境!
有他们这些老臣在,绝不容新帝胡来,这份草昭只能成为废昭!
“陛下,召柳大将军回京,实乃险招啊!”
“陛下,洛北天堑,虽易守难攻,但若大夏倾兵而至,覆灭也不过一瞬之间,还请陛下三思啊!”
“还请陛下三思!”众臣齐齐跪地。
群臣逼谏,宫宸域却笑了。
“诸卿何至于此?朕还有一封草昭!”
“元宵,将此昭传予诸卿一观。”
“晋王铭为抚绥大将军,封萧霰为定北将军,并玄武军入西北大营,镇守洛北!”
陛下是想用王、萧两大世家并掌的十万玄武卫来填补西北大营的空缺。
以往有柳大将军镇守洛北,王萧两家自是高枕无忧,惬意得紧。
可若是柳大将军一走,这王萧二家却走不了,他们的封地根基皆在洛北,焉能不尽力防夏耳?
若洛北一破,王萧两大顶级世家,什么“洛北双雄”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防止大夏攻打洛北!
而柳大将军率十万军队回京,群臣也不是不理解,为的就是安定民心,预防南方百万难民发生暴乱,而让在南方虎视眈眈的大齐有机可乘。
那帝王既已思虑成熟,行事老练,此事,他们也无甚阻止的意义了!
其实,帝王是走了一步迂回之棋,本来还有更简单的法子,那就是镇北王留在北境的二十万精兵,论抗击大夏,没有谁比他们更有经验了!
只可惜,帝王宁愿重用王萧两家,却不敢让君氏再掌雄兵啊!
看来,帝王是真的,容不下权势涛天的君氏啊!
罢罢,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今日两封昭书一下达,盛京最坐不住的本该是君氏。
不过安国公这老狐狸居然还能悠闲地约荣宁两国公去钓鱼,还真是……令人佩服啊!
镇北王妃那儿倒是闹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却是为了满盛京的寻良小世子,听说世子爷又逃出去了,哎,这对奇葩的母子也是叫人每每捧腹一笑啊!
“对了,小姐,除了朝堂上这些乐子啊,你前日吩咐的调粮一事也已妥当了,如今随着良小世子赠的那批药材一同被送往了难民营呢!”杜若递了用新晒的桃花沏的热茶给顾影阑,如今已入夜,暮春四月,总归还是凉的。
杜若还去箱笼里翻了件披风罩在了顾影阑身上,“哦,对了,小姐,晚小姐那边说,江南抗洪筑堤的事进展不小呢!有江氏门生相助,在江南各城互为照应,昭王殿下的压力减了不少呢,应该不日就能回京了!”
“那我昨儿一整天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顾影阑揽镜抚额,她的脑子依旧有些儿晕沉,那酒太烈了!
“小姐下回可不能再那样冒险了,今儿早上十一将昏迷的小姐带回来时,奴婢都快被吓死了!”
生怕她家小姐出了什么事,被那个不着调儿的世子爷给欺负了去!
“好了,阿若。”顾影阑侧眸,一双桃花眸褪去了浮华冰冷的外壳,满含温暖,握住了杜若帮她系带的手,“我知道阿若关心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不孤身犯险了!”
“小姐……”杜若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奴婢真的好怕……好怕小姐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顾影阑此刻的身体状况到底有多差!
她的小姐真的再受不住……哪怕一点点的风浪了!
“阿若,别哭,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痛,你看——”顾影阑本欲将左手抬起,却发现,那只手只是向上了一瞬,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原来,她左手的筋脉已经……
“小姐。”杜若鼻头一酸,拼命忍住眼中汹涌的泪水,“小姐又骗奴婢,明明已经……已经……奴婢这就去找杜兰!”
“等等!阿若。”杜若却没有回头,径直跑出了内殿!
于是,华丽冰冷的椒房殿中,只余顾影阑一人,盯着烛火轻晃下那孤寂的影子,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殿内寂寂,她慢慢从梳妆镜前起身,下意识喊了一句,“十一。”
然而,那个沉默的如影子般的少年却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即出现。
是啊,她怎么忘了,十一已突破了大宗师之境,如今应在某处闭关巩固呢!
顾影阑独自背身,长长的披风上绣着几朵粉桃,她面向床榻走去,准备休息。
内殿的烛火忽然一下子被风吹灭,漆黑一片间,一柄剑抵在了顾影阑后心,她僵住了。
“别动,莫动声,否则——”长剑抵入肉身,刺破了外面罩着的那件披风。
哪怕声音刻意压低,可顾影阑怎么会听不出来,再加上沁入骨髓的冷梅香,“师兄,你我之间,竟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他的剑锋所指之处,那是敌人的位置啊!
顾影阑话音刚落,欲转身直视他,却听得长剑轰然落地,高大的身影摇晃两下,终是支持不住站立的姿态,单膝着地,她伸右手一触,粘腻的鲜血浸透了他的右肩!
“师兄,你受伤了?!”顾影阑想要将他扶起,却被他先一步死死攥住了手,一双幽深的凤眸没了往日清冷之色的遮掩,杀气四溢,他的嘴角亦有血迹溢出,“帮……帮我。”
一卷画轴被他牢牢护在怀里,抗拒着任何人的触碰!
顾影阑意识到了,这是大梁皇宫,师兄夜探皇宫,还受了重伤,那定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或东西!
她必须尽快抹除痕迹!顾影阑也顾不得身体里筋脉叫嚣着的痛意了,“师兄,我先把你扶起来!”
将人先行拖上榻后,顾影阑将两侧屏风的位置挪了挪,以造成人的视角盲区,随即她把身上披风扯下,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就在顾大小姐欲将沾血的披风丢入火盆时。
殿外传来一阵喧闹,糟了,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