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工站起身来活动麻痹的双腿:“石兄弟,你的腿不麻吗?起来活动活动,赶紧出去吧!”
红石依旧盯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好像他们会忽然回头告诉他答案。
“你怎么了?自从看到那个农宫主,你就怪怪的。是不是怕他治好了太上王的病,你的计划就落空了?”
“嗯。”红石心不在焉地应着。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你还没告诉我呢!”
“唉!不说了,都要落空了,还说什么?”红石站起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去找太上王吗?”
“找,天天都来。”红石朝西门走去。
“喂,等一等!计划落空了,为什么还要找太上王?还有,那个守卫应该醒了吧?”
石工急促的说完每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操心。前者关乎他的脑袋,而后者,他们马上就要面对。
“没有两三个时辰,醒不了。”红石没有回头,他又沉入了农青云的世界。
他曾经没能阻止农青云伤害知因,也没能阻止农青云伤害自己。这一次他希望悲剧不要重演,他在暗处,占了先机,他必须阻止农青云伤害任何人。
出了景福宫,红石和石工找了一间客栈,吃了点东西,两人各自休息。
一想到明天还要去王宫,石工就坐立不安。
“石兄弟,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的计划落空了,你还要去景福宫?”
“那个汉人是个坏人,我不能让他再作恶。”
“唉!”石工叹了口气,问了问题有什么意义,他也不能阻止红石进景福宫。
“石老哥,你别去了,明日你上街逛逛。”红石很体贴,他的烦忧不能牵扯进别人。
“不行!”石工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这么坚决。
他原本不是这样想的,他一步都不想踏进景福宫,只想像以前一样在宫墙外面溜达,向别人吹嘘自己是个见识过景福宫的人。
“你要一起去?”红石来了逗石工的兴致。
两人相处不长的时间,他和石工发展出了和道衍相似的关系。不同的是,他和道衍的斗嘴有来有往,道衍从不轻易让步,而石工则处于绝对的劣势。
“我……去!”简短的两个字包含了石工艰难的挣扎过程。
去的话,这与他几十年来流浪生涯的经验相违背,他的经验告诉他不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去的话,他担心红石的安危。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担心过一个人,他喜欢这种感觉,体会得到它的美妙。
“哈哈哈!石老哥,你的头发掉了好多!”红石表达了一个汉人的幽默。
“什么?在哪?椅子上?地上?床上?”石工满屋子找头发。
“哈哈哈!”红石笑得很开心,看着石工慌乱的样子,他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简单的快乐。他从黑压压的乌云中挣脱出来,他得为活着而活着。
“石老哥,你找到了,我才让你去!”
“不行!石兄弟,你去哪,我去哪,我真的担心你。”
“我去飞檐走壁,你会吗?你以为那守卫还能再次上你的当?”
“这……我们可以从正门走啊!”石工曾经想出的点子又派上了用场。
“不行,农青云已经替太上王治病了,我们会被轰出来。”
“这……”石工没了主意。
“谢谢你,石老哥,”红石不再笑了,他的眼神像是看着父亲,看着母亲,看着关怀他,在意他的亲人,“你这个朋友是我来朝鲜最大的收获。”
“你,你不是来找人吗?他们若是找到的话,那才是你最大的收获。”石工煞风景的回应。
“我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他们,但是你就在我身边。放心吧,我会安全回来,不会让你担心。”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客栈已经点上了灯烛。
橘红色的烛光在他们的脸上打出了奇怪的光影,这光影使他们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相像。
他们之间势必有一条共同的纽带连接着古老的过去,那时有一些小小的片段紧紧相随,偶尔短暂的分离之后,它们总能再次相遇。
翌日早晨,在慈庆殿旁的城墙,红石轻轻一跃,翻进了墙内。
慈庆殿还和昨日一样安静沉闷,它的房顶没有鸟雀光顾,它的门口只有积雪和尘埃。它像是一个废旧的枯井,深的不见底,暗得让人害怕。
偶尔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露出欣喜的脸,挤出一道道年代已久的皱纹,像裂缝,像车辙。她应该是老太妃,可能因为太上王有所好转而卸下了忧愁。
红石在昨日的观察点静静等待。他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他要铲除农青云的阴谋,但他不会戴上这个枷锁。
他开始学习豁达,这是他二十年来的一项缺失。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多少高贵的品质值得坚守。
他学会了从仇视和悲观的角度看待问题,他快乐的源头早就被截断。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里有了另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
尽管他还没有真真实实的摸清这股力量,但他很乐意被这股力量不知不觉地推着往前走。
当红石穿梭在过去与未来的时候,他等待的人出现了,一串蹩脚的汉语在慈庆殿门口响起。
“农宫主,今日太上王似乎好些了,不再流鼻血,也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了。”
红石停止摆弄自己的手指,两只眼睛盯着另外两只令他憎恶的眼睛。
“嗯,如在下所料,针刺和药物都起了作用。现在绝不可让太上王受寒或者上火,这样方能保证药物持续发挥疗效。”那两只眼睛微笑着,没有透露太多秘密。
“是,谨遵农宫主嘱咐。”朝鲜人闭口缄言。
完成主人交代的询问后,他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好像汉语是他最痛恨的语言,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开口。
农青云师徒和朝鲜人进入了慈庆殿。与昨日间隔同样的时间,三人又走出了慈庆殿。
看来,农青云对治疗过程均匀分配了时间,对于一宫之主而言,规划是一个必要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