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全副精神扑在《浑天阵法寻真》上。这本秘笈,论述的是阵法之间的关联。
李云泽原本以为,有筑城时苦学打下的底子,学起来应该不是太难。哪知翻开书本不到半个时辰就感到头昏脑胀,所看的内容不惟没有记住,回忆起来一片空白,书中的意思更是一点都读不明白。
此书与《初阶阵法要略》、《乾坤阵法纲目》完全不同,《乾坤阵法纲目》主要记述阵法的由来、演绎、功用等等,内容虽繁,却并不难懂。
《初阶阵法要略》则以阵法为范例,主要讲解布阵、析阵、解阵之法,诸如控制阵法的阵眼,收发灵元的位点,连接位点的灵弦等等,就阵法而论阵法。
《浑天阵法寻真》,则以论述阴阳相替、四象因循、八卦变化等为主,分析阵法与天文地理、风水地势乃至世俗习惯之间的关系,如何布阵效用最大,阵法之间如何衔接效用最妙,诸如此类,变化万方。每次最多半个时辰,李云泽就感到心神耗尽。
如此几番,李云泽心想,这般读书必然不行,变化如此之多,岂能记得住?不若各个击破,分拆理顺,再不济就用抄书的老办法。打定主意,不再顾及阵法总体变化,而是寻其不变之处,投心于一点,以此为基,往外一一探寻记取其变化之处。不管变化多少,总有个数目,把这些变化统统都记下来,如此记忆起来,便不至于没有头绪。
七天时间在劳心熬神中一晃而过,李云泽先向余书元讲了读书的经过与困惑。
余书元听罢,大感欣慰,笑道:“你能想出这个办法,一者可说已知阵法几分味道,阵法无外乎就靠位点、灵弦这几个因素运转,即便加以阴阳、四象、八卦等变化,也不会离其根本;二来可知你是动了心思的,不是死读书,只是还没有找准诀窍。”
“初阶阵法排放位点的位置有二十五个,每一个位置都有其不同的功用,你只要清楚明了这二十五个位置功用,就可以按照自己所求排列出相应阵法,而无需去死记每一个变化,以变应变,总不如以不变应变。”
“灵弦也是如此,书中的灵弦粗细变化有三十六种,这只是前人归纳,便于后人学用,真正的大匠从不会拘泥于这些变化,他们会依据材料承受灵力的程度而决定灵弦的宽度。”
李云泽顿开茅塞,向余书元深躬而拜,喜道:“真人,我懂了,这便回去,再仔细读书,七日后再来向您请教。”
余书元摇头道:“没工夫让你好生读书。明日起开始重新建城。何云同他们要随张承歌学本事,建城之事由你全权接管。工匠今夜便至。你好生思量,该如何去做。建城的事不得耽误,学习阵法也不得耽误。”
之前建筑新城,本已初具规模。余书元去江蒙城时,命暂停施工,工匠也被北凌城召回使用。后遇漠北人偷袭,新城被毁坏殆尽。
建城一事,李云泽曾经全程参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从中受到的锻炼也大,在使用之中学习阵法,理解起来更为深刻精确。找到何书同等人,将之前建城的文书籍卷全部接收了过来。
之前何云同管总,其余东华弟子和他各管一部。现在只剩他一人,定然不能沿袭旧法。张承歌管人的一套,倒可以一试。严明规矩奖惩,让工匠去管工匠。
细细拟了条陈,傍晚的时候交给余书元。余书元看罢,几乎所有的事务竟都交予工匠管理,李云泽单管阵法布置,连工程验收都推给了何云同。心道,这小子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化繁为简,对权力毫无兴趣,与张承歌完全就是两个路子。
此后,李云泽将一切事情都放下,一边抱着这本《浑天阵法寻真》啃个不停,一边忙于在城中布置阵法,有了疑问就来问余书元,弄清楚了就着手布置。遇有疑惑,就反复揣摩其中不通之处,对阵法一道,痴迷越来越深,收获也是越来越大。
金池阵是他上次布下的第一个阵法,位置在城西南角,作用是防护主阵的一处位点。此次重新布阵,李云泽思考良久,将金池阵改为抱水阵。
原因有二,一者主阵是土行阵法,土生金,难免会出现喧宾夺主之势,本该起防护作用的阵法,反而侵占主阵的灵气。二者金行术法防御的极点高,却失之过刚,刚则易折。守城作战,受到的攻击往往连绵不断,瞬间受到攻击的极值未必很高,故而,防御的韧性更为重要。
工匠们一边高兴,一边苦恼。高兴的是李云泽放权给他们,既得自专,又得便宜。苦恼的是李云泽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停地修修改改,阵法改个一次两次是常事,有些地方的阵法,改个三次四次的也不鲜见。
有的甚至改过之后,过一段时间,发现这处改动并不妥当,就又改回原来的阵法。后来,遇到拿不定主意该不知哪种阵法的情形,干脆找张承歌借上一队人马,用实际攻击检验,看到底是哪个阵法更为管用。
短短两个月内,竟让李云泽将《浑天阵法寻真》弄通了个大概,在余书元指点下,已经能够布出三环联阵,即将三个阵法以最俭省的方法布置出来,可各自单独使用,也可联合启用。所谓一理通百理通,再去摸索研习其余变化之道,便有了基础。
这日,李云泽正打算去找余书元,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刚出门,看到一队人马风风烈烈进了镇子。走在最前头的是张承歌。
张承歌看到他,朝后面挥了挥手,后面的人马轰然散开,各自离去。张承歌哈哈大笑着跑过来,拉着他疯了一样闯进帐篷,在帐篷里来来回回打转,嘴里不停地吼着:“痛快,痛快!公子哥,今天太痛快了!”
李云泽看他一身的血,帐篷外也是人马喧哗,不时传出修士受伤的惨叫声。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张承歌也不回答,掏出乾坤锦囊,呼啦啦倒出一大堆兽皮卷等物来,道:“快找,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竟然全是漠北有关修行的著录。
李云泽一边翻捡,一边问事情原由。原来张承歌这厮带着人马直接杀到一个漠北部落。这次角色转换,攻守易位,漠北部落中却没有张承歌这般人物。被杀的大乱,连筑基修士都被他磨死了一个,重伤逃走了一个。这正是张承歌所渴盼的血战,在鏖战之中,磨砺修士的韧劲与血性。
李云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这厮就如此大费周章,心中感动,此行想必十分危险。问道:“咱们死了多少人?”
张承歌张口答道:“百十来人吧。”现在张承歌编列内总共不过八百多人。
李云泽拨拉这面前的兽皮卷,默默地道:“其实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重要,死这么多人真不值!”
张承歌拍了他肩头一巴掌,道:“快别高看自己了。跟你有啥关系。是我想干大事,当大人物;是余真人想要一帮子能打架的打手;是那些修士不想一辈子当小喽啰,想拼命往上爬。这三个里面缺了哪一个,这仗都打不成。富贵险中求,路是自己选的,谁也怨不上。至于这些个东西,都是顺手拿的。别管那么多了,快找找看,有没有你想要的玩意。”
话虽这样所,死这么多人,张承歌也很心疼。可是没有办法。这个部落是他特意选的。壮丁将近两千,筑基修士有两人。如果选一个轻易战而胜之的部落,根本起不到作用,就好像杀一只老虎会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英雄,而杀上一万只猪,也只会是一个卖肉的屠夫。
这次在面对筑基修士的时候,一开始,所有人都还有掩饰不住的畏惧。在将第一个筑基修士斩杀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紧接着都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攻向第二名筑基修士。
张承歌看到手下修士的表现,兴奋地浑身冒汗。嗷嗷喊着也要冲上去围攻,幸好几个曲侯眼明手快,将他牢牢拉了回来。
人总要做到自己觉得很为难的事情之后才会大踏步成长,既是能耐,又是认知,更是心志。
漠北人不善记述,除非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形诸文字。李云泽将这些兽皮卷翻看了一遍,还真有一小段关于五行全修的记载。
大意是五行全修草木修者多成,兽禽修者多败,盖草木之性平和可以共处,兽禽之性凶残难以并存。且终会因所需灵元太多、耗时太久,灵元增长的速度跟不上寿元逝去的速度,而难以有成。
这段文字透露出三个信息,一是五行全修确实有成功的先例;二是平和共处是成功的必要条件,李云泽意其乃是指维系五行灵元的平衡;三是需借外力,否则已有的性命难以支撑积累灵元的过程。
所谓外力,不外乎灵石、丹药,而余书元又禁止自己依赖这些外物修行。到底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