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寺门口，只见王霸、纸坊县长、还有一位男子，站在县寺台阶下，迎候吕凯等人。

　　那县长，个子不高，看上去中正平和，貌似有一股绸缎铺掌柜的气质。

　　文呈暗自观察那男子：只见他年近三旬，身着熟铁叶片束腰钢甲，腰扣猛虎吞云鎏金带，足蹬鳄鱼清灰色半高战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鬓似刀削、鼻如斧凿，三捋短须保养的极仔细，在火把映耀之下熠熠生辉…

　　油光水滑的。

　　见文呈仔细打量自己，那男子一双眼眸中寒星忽闪，旋即内敛，回复古井不波之态。

　　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微八字步站立于地，自有一股鼎定山岳之气势。

　　卖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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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台兄，我来替诸君引见。”纸坊县长挺着一双熊猫眼，先自我介绍一番：“我乃纸坊县长，潘寐是也。”

　　潘寐啊，还以为是潘美呢，杨七郎何在？

　　潘寐说着，侧身右手摊开，掌心向上，朝向吕凯：“这位是益州别部司马吕君，吕季平。”

　　那孙坚朝着吕凯拱手一礼，微微颔首，甚是儒雅得体，“见过李司马”。

　　吕凯回礼，不卑不亢，纠正道：“吕，双口吕”。

　　“哦，久仰久仰，见过李司马。”

　　介绍完吕凯，潘寐向文呈一摊手：“这位，是？”

　　文呈朝孙坚拱手，“我乃汉安令孔君讳融属官，功曹文呈是也。今日有幸得见威名远扬、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鼎鼎大名的孙君孙司马，不胜荣幸之至，还望孙君日后一飞冲天之时，偶有俯视凡尘间歇，不忘我区区小吏，若是能得孙君提携一二，呈，将永铭肺腑、感激不尽，从此愿为孙君裤裆着火，呸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呈一席话，听的孙帅哥脸上直抽搐，抱拳还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原来是闻兄，客气了客气了。”

　　“非也，非也，”文呈摇头：“周文王的文；文仲文翁的文。”

　　孙坚心中暗自嘀咕：幸亏没给你一根竹竿、天上也没有姓文的神仙！

　　虚于客套一番，众人入后堂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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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中，分主宾落座。

　　潘寐作为东道主，当仁不让的坐居中主位，右手边是孙坚、孙香，还有一位孙坚账下参军，唤作祖茂。

　　文呈听着二人的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这二人的来龙去脉，想必，不是无名之辈罢，索性不去管他。

　　左边一溜案桌，分别坐着吕凯、王霸、黎昆、文呈、甘宁。

　　从潘寐安排座位上来看，就有点意思了：先秦左为尊，汉代尊右；看来，这潘寐还是认为，被皇埔嵩提拔上来的别部司马孙坚，地位应当高于，被益州刺史刘隽提拔、同样是别部司马的吕凯。

　　此潘寐，被王霸爆锤了一顿，在他的心目中，来自“瘴蛮之地”益州的人，崇尚武力，王霸的座次，理应在汉安军司马之下、在其余人等之上！

　　王霸原本要推辞，却被文呈一个眼色，给顶了回去，只好一言不发的端坐于吕凯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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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席伊始，自然是主人一番客套，感谢孙司马莅临、感谢汉安军千里驰援之类的。

　　数度举樽，众人矜持。

　　待到孙香开口，讥讽王霸不尊长、冒犯堂堂纸坊县长威仪，场中气氛，才开始变得陡然紧张起来！

　　孙香举樽，遥敬王霸一杯：“王军侯好大的官威！冲进县寺，便是一番打砸！休说区区军侯，便是我主公孙君，位秩也在县长之下，不知王军侯眼中，还有上下尊卑、还有大汉朝廷么？”

　　“我蛮夷也！”王霸左手抓着蒸肘、右手举着酒樽，补了一句：“尔等，也是蛮夷！”

　　益州、吴越之地，在中原官民眼中，都是缺乏教化、不知礼仪的蛮夷之地，王霸的话，倒是实情。

　　“哼！”祖茂重重一哼，“敢问吕司马，贵属冲击县寺，无视我主公、堂堂孙司马出面喝止，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益州兵马，果真以武为尊、以势大便可欺人，且习以为常么？”

　　吕凯难堪举杯，讪笑道：“误会，或许是误会一场罢！”

　　心中却暗道：关我屁事啊，咱不知道啥情况，也没敢问呐。

　　“仗着人多势众，恃强凌弱，算不得好汉！”

　　孙香道：“想当年，我主公以一己之力，吓退数千海盗；单枪匹马，万军阵中取敌酋首级，那是何等英雄！”

　　祖茂补上：“唉，想我家主公，一人一矛，对阵数千盗寇，浑然不惧；奈何，数千盗寇无男儿，竟然让主公，无一合之敌，数息之间，便被我主公杀的抱头鼠窜，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奈何、奈何！”

　　——这俩货，搁这儿吹牛逼呢！意思是：他们的主公孙坚，面对数千盗匪，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划两拳的对手！

　　石头剪刀布，一拳赢一回。

　　这就吹的太过了啊…

　　百十名乌合之众，被你们吹成了「数千」，卧槽，哪嘎达海滩，能养活如此之多的海盗？

　　海边都是盐碱地，种庄稼没什么收成、赶海能捡几框海蛎子？

　　又不是番薯、玉米、土豆传入中原之后…

　　这可是在缺衣少食的汉代！

　　指不定那群人，就是一帮面黄肌瘦的渔民，兼职干了一回海盗的买卖…真要是经年老匪，会被你一个人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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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牛，甘宁倒是功夫不弱，开口朗声说道：“孙君胆色果然了得！甘宁佩服的紧。唉，想我汉安军，足足一百余兵马，面对五千久经沙场的羌人、两千羌人骑兵，竟然与彼等厮杀了足足五个时辰，才将其一举歼灭，相比之下，真是惭愧，惭愧啊！”

　　好家伙，三千羌人，人数秒翻一倍还有多。

　　还好，没对方吹的过分，属于基本上靠谱…比粮食年年丰收那个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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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这一路杀过来，没遇到过像样一点的叛军！”

　　王霸举着肘子大嚼，含混不清地说道：“早知今日，当初某家独自一人，带五百人马过来便是了。兵马忒多，费粮！”

　　王霸这是在讥讽孙坚：你一个空头司马，就自个儿带了百十名亲卫，属下再无一个大头兵；

　　我呢，后悔带过来的兵马太多了，羌人又经不起暴揍，兵马多了，它用不上啊！

　　“遥想我主公当年，在徐州刺史部，那臭名昭著凶名远播的巨盗柳岩…”孙香猛灌一口老酒，满脸不屑：“那柳岩，波涛汹涌，呸呸，气势汹汹而来，我主公上前就是一个富春大耳贴，顿时落马而降，至今日日伺候在主公身侧，再不敢龇牙。”

　　甘宁笑道：“想我汉安有一蛮族，两万余人马，孔君一纸书信…呸呸，孔君让人捎个话，那蛮族阖族归附，现如今天天老老实实种地打鱼，未敢有半分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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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孙坚眼见双方肺活量半斤八两，只好开口：“吕司马，皇埔将军的公文，想必你也看过了罢？汉安军分兵三千，交予我…”

　　孙坚话音未落，王霸侧脸问吕凯：“吕司马，纸坊县兵劫掠民众、屠戮百姓之事，可有上报朝廷？那些个扁毛畜生的尸身，可处理干净？莫污了这大好山河。”

　　吕凯微微一笑：“我呈请孔君，已然上报中枢。那些扁毛…一把火，烧成灰烬，污不了成县土地！”

　　王霸点点头，“那就好！某家见不得那些个人模人样的腌赞货，暗自支使属下烧杀抢掠，将那货一顿好打！某已触犯军规，还请吕司马惩处。”

　　吕凯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事出有因，无妨无妨。”

　　黎昆一拍案桌：“哪个？是哪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将他给老子抓来，我倒要让他看看，一个巴掌可以拍的很响，啪啪啪的。”

　　吓的那潘寐酒樽落地，缩头轻颤。

　　孙坚凛然端坐，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仪，三分真正的王八之气，冷眼看着对面的汉安将领们表演。

　　想借兵？

　　你当是借老婆啊

　　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