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岚面色红润,喜滋滋说道:“还算你有心,哼哼,敌人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将你的行事才说完,那乌思汗好生惧怕啊,他就说,只要族人能得我党项一族之保证,他愿助我等一臂之力。只不过,马黑麻已到达汗庭了,人手若少了,只怕无法消灭他们。”
乌思汗现在何处?
“我们自背后偷袭了烽火台,鸭儿山如今都在我等掌握下。”高岚轻快道,“不过,乌思汗从小娇生惯养,只怕吃不得做生意之苦,受不了种地之苦,难以忍受地位下降之苦。”
那简单。
“他的地位不必降低,若愿意留在西陲,可让他做西陲副主,若愿意回中原,一个侯爵是少不了的。而若他愿意当什么可汗,那可就麻烦了。”卫央迟疑道,“只看他要什么。”
烽火台上,数十个军卒眼巴巴地正在等候。
卫央一出现,他们眼睛里都冒着银子。
怎的了?
“他们曾与贩盐的商队交往过,若不是家小都在汗庭附近,只怕早已跟随你的商队去挣钱了。”高岚轻笑道。
卫央道:“要奔好日子,那是很好的向往。若不愿从军,你们待高原上道路熟悉,回头可进入商队。”
军卒们大喜齐拜称赞:“长生天在上,小人只想养家糊口。”
又一个穷疯了的小部落啊。
卫央便带人上了烽火台,见山峰下唯有蜿蜒一条路,倘若山顶上有人把守,五百人可挡千军万马用。
“我即刻令人上山。”关望祖喜不自胜。
卫央拦住他,先问那些军卒家小何在。
军卒们喜道:“小人们早闻大人之名,大人既来了,便是家小在汗庭附近,那也没什么打紧了。”
卫央心中有了数,见这些穷的一条羊皮袄子八个人穿的蒙古后裔眼中有向往,心中却忐忑,便知自己的计划必定能得以实现。
他遂道:“你等不必担忧,此番可随我大军一同南下,到时候,你们若愿意留在高原……”
“不愿意!”军卒们齐声惊叫。
十夫长笑道:“咱们早知哈密之族人如何,怎么能够想留在高原呢?我们愿下山。”
再好也没有了。
“去见乌思汗,安定卫新编两军立即上山,对了,”卫央道,“将我军棉袄、皮甲、细盐一应多带一些来,招待弟兄们吃一顿饱的,穿上暖和的,而后南下,接他们家人下山。”
关望祖脚下一打滑,自山顶上打着出溜滑下山去。
高岚哑然失笑,轻瞥一眼那人。
此番可记得我的好了么?
“带来的人牺牲了多少?”卫央有些心疼。
那可都是至少算得上三流好手的人物,哪怕是党项族的。
若放在军中,骑军之中也能当普通精锐骑军的十夫长。
高岚哼哼道:“若是有牺牲,怎能见手段?你既有地图,又设置了攀援绳,那怎么可以有牺牲呢?”
“还好,这些都是好人物。”卫央感叹道,“待战事平定,我们要为战场上牺牲的壮士立一座丰碑,不管他们是汉人,党项人,蒙人,甚至是察合台人,但若为西陲牺牲,我们都要立碑纪念他们,要号召军中为他们开一个隆重的追悼会,还要为他们评功。他们的家属,可称为烈属,当有劳动优先权;他们的子女,我们也该为他们保证免费上学的机会,抚养他们茁壮长成。”
高娘子奇道:“你有钱,自然可以这么做啊,怎地想起这些?马黑麻三年来似乎……”
“是隐藏在马黑麻身边的斥候,这些年被发现的足有上百,大多都被残酷地杀害了,他们是为我们本该战场之上搏杀的人牺牲的,应该有更好的照顾。”卫央道,“叉失里那边你不必担忧,郡主亲自去坐镇了,但有牺牲之人,必会统计造册。”
高岚抿下嘴,她本担心的就是党项族人被当成刀子。
纵然是这人亲自指挥,她也怕如此。
小郡主……
她会照顾一二么?
“你可能想多了,你想要的是特权,而不是平权。平权是,我们都一样,每个人都有享受劳动与生活的权利,也有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义务。特权则是要的权利多,乃至分化权力多,而付出的义务要越发的少。”卫央劝说道,“不能这么想,你若要特权,那就只好站在大多数人对立面去了,长此以往,矛盾不断积累,你党项一族才几个人?倘若激怒大多数,你还是要被灭族的。”
高娘子立马不爱听了,拉着当即往后山前进。
越过烽火台,山坳有一处军营,两侧是护卫,中间是营房,正在一座土高台上,大约有数百亩的广阔,雪地里摆着投石机,但都拆开放置。
这是为表达诚意。
卫央一步踏出,身旁的人尽皆后退。
怎么了?
卫央回头看看高岚,忽听头顶有人低声笑问道:“可是西陲卫小郎么?在下乌思汗,在此久候多时了。”
只见两列皮甲陈旧之军快步自台上奔出,三人持大旗,一面上书一个明,一面上书一个赵,还有一面火红大旗,上头写着一个卫字。
军卒们奔赴他身后,仿佛是他的扈从,很快将两边遮挡起来,三面大旗往卫央身后一展,山风吹得呼啦啦响。
卫央一时啼笑皆非,这乌思汗还真是个会玩花活儿的。
何必这般行事?
乌思汗身材高大,但十分白皙,大约四十岁左右,他并不穿鞑靼服装,一身旧但是很干净的长袍,腰里别一把金柄长剑,头上竟戴着国朝乌纱帽,帽翅被山风吹得颤巍巍上下跳跃。
雅言纯正的乌思汗拱手笑道:“卫副将,可把你盼来了。”
卫央好笑不已,只好将长剑一捧,双手推送去,笑道:“先生真一雅士,若不是知晓先生乃乌思汗,我只当你是饱读诗书的风流士子,当真人不可貌相。”
乌思汗大喜,卫央将自己的长剑推过来,本意正是告诉他们,今日我是带剑来解决问题的,但你既如此好说话,我自愿意放下刀剑与你们商量。
这就是他所要的结果。
然,这剑可不能接受。
乌思汗双手一推,大笑道:“卫副将真是肝胆照人,只不必,如今战事紧急,我也未曾安排酒宴,请,咱们当商议如何早些拿下汗庭,待竞功之时,必是痛饮之日,快请。”
一面并肩往土高台上的军营走去,乌思汗一面快人快语问待遇。
他道:“我在国朝本就有爵位,乃世袭的归义伯,此不再多想,然本部万人,如今归顺我们的部族,不知忠顺王做何安排?”
不但他要问,连站在军营门口排成两排等候的千夫长、百夫长们也想知道。
军队可给你,但那赚钱的生意……
能给我多少?
卫央微微往乌思汗那把金剑上瞥了一眼,那是号令几个部落的象征。
要换来此物他须先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