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训抬起头来,见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他也对视着他,流露出的是坚定和诚恳,而皇帝不发话,他也不吭声.
“你的言外之意,是公主要跟你走,才能活命吗?”李世民只要能救活长乐公主,他是愿意做任何事情的,不过他痛恨李承训与他讲条件。/
“陛下,公主之病症,臣已说得清楚,待医好了公主,臣必亲自送还,敢以隐国上下立誓。”李承训再次表明心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世民这才面色好看不少,但声色依旧阴沉,“你李无名向来不将朕放在眼里,已经拐跑了朕的汝南公主,如今又来打长乐公主的注意,你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十年来,臣的忠心已无需自白,这次救治长乐公主,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但凡有好的办法,也不至于让公主蒙羞,令陛下骨肉分离。”
李承训就这般与李世民话里话外谈说开来,一来解除李世民的疑心,二来令他顺气心平,但翻来覆去一个中心思想不变,那就是长乐公主必须离开她的生活地,让她充分的呼吸自由的空气,减轻心里的负累,她的病才有可能痊愈。
李世民被李承训牵着鼻子走,感觉很不舒心,于是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长乐公主可以离开这里,去洛阳行宫,李承训也去那里,全程陪伴,直到公主病愈为止。
这个提议被跪倒在地的李承训当面拒绝了,他说公主之病,如抽丝,没个十年八年好不了,而他不可能单单为了陪伴公主而舍弃隐国江山和他的几位夫人,所以若是如此,他宁可抗旨不尊。
李世民摇头苦笑,大骂李承训竟然敢以抗旨来威胁大唐皇帝?这还了得?但李承训抗旨的事情的确没少做,这些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这般狂傲。
李承训赶紧缓和矛盾,说即便自己抗旨也绝对不会对皇帝不尊,不敬。其实他敢如此顶撞皇帝,因为他心里清楚,皇帝只为救长乐公主性命,其实什么都可以答应的,之所以与自己在此论说,一来发泄发泄心中怨气,二来也想看看这李无名,还是当年的李无名吗?
“哈哈哈,你这小子,屡抗旨意,还敢说对朕尊敬,起来说话吧!”李世民终于妥协了,或者说他试探出李承训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真不妥协,这小子真可能又耍什么花样,那他的公主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李承训这才起身,总算是自己这半天没有白跪,于是,他又信誓旦旦的讲了自己即将对公主展开的心理和身体治疗方案,说的是头头是道。
李世民听得频频点头,便问他如何才能让公主离开皇宫,不被长孙府发觉,又不被外人诟病,这才是大唐皇帝所最为发愁的事情,即便他是皇帝,可以一手遮天,可作为一个他标榜的好皇帝,也不可能强取豪夺,将自己嫁出去的女儿,从人家家里抢回来。
“陛下,公主之病,臣其实是医治不好的!”李承训突然摆正身形,与皇帝长长揖了一躬。
李世民闻言一震,正要发火,待见到李承训嘴角那丝笑意,瞬间明了他的意思,沉声道:“好小子,你是想效仿当年救走吉利可汗一般,来个金蝉脱壳?”
这次轮到李承训心中震惊了,看来他所料不差,那邹驼子已然将当年他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帝,那帝都附近的暗影门组织怕也早就成了皇帝的囊中之物。
皇帝见到他愣怔的摸样,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无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只要对大唐忠心,对朕忠心,朕是知道的。”
“陛下圣明!”李承训恭敬地道,而他心中所想的是,或许,他的隐国之内,已经有了大唐安插的探子,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是没有异心的,倒省了自己表达忠心的麻烦。
之后,二人又商谈了一番具体的操作细节,而行动时间定在三日后的夜间,到时李承训以金针将长乐公主暂闭气息,而后皇帝会召集长孙府及满朝文武见证公主的死亡,再经过第二日整天的灵堂祭拜,于晚间会将公主的棺材封盖。
而真正的长乐公主,会在盖棺前被贾墨衣带到他处,而真正被封在棺材里的,是牢房里的死囚尸体,这一切操作都是在皇帝与李无名独守长乐公主灵堂那夜完成的。
当时,长乐公主与李世民见了最后一面,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李承训便这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帮助公主平顺气息,照看她的身体。
出于对长乐公主身体的考虑,这对情意甚笃的父女也仅仅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儿,长乐公主便在皇帝的安排下,由贾墨衣陪伴着暗中离开了灵堂。
李承训被这对父女真情所感染,他觉得李世民好似瞬间苍老了不少,当即承诺,待到来年春节的时候,他会亲自带着他的隐国使团来大唐朝贡,不仅会将长乐公主带来,还会将汝南公主以及他的所有夫人一起带来,来给李世民请安。
闻言,李世民哈哈大笑,那抹泪花,在他眼中瞬间流了出来,他老了,控制力毕竟弱了些。
这夜,长乐公主走后,李世民又与李承训谈了许多,多涉及到朝政及用人,虽未有酒肉,却不妨碍二人推心置腹起来。
李世民自从长孙皇后走后,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加上年初的时候,太子李承乾谋反,对他的打击很大,而后又是长乐公主病重,这位老父亲真的在煎熬心血,未想到如今公主或有生路,更未想到李无名这位经过战争洗礼的女婿能有许多令他耳目一新的政治见解,真是另他有种如遇知己的感觉。
“无名,朕有一事做的不对,还请你谅解。”李世民整晚欢愉的脸上,突然间严肃起来,而且看起来颇有些尴尬的做作。
“陛下这是何意?您是长辈,无论对臣做了什么,臣也不会在意!”李承训忙接声回道。
“是朕小肚鸡肠了!”李世民轻声一叹,张口欲言,还是有些扭捏,“哎,早知道你对朕,对大唐如此爱戴与用心,朕断不会如此。”
李承训见皇帝如此,疑心顿起,皇帝道歉?那可是九五之尊?掌控天下的人,即便错了也不会道歉,这有损威严,那些张口就道歉的皇帝只是小说里的演绎而已。
“在三大派掌门与你疗伤之时,朕令昆仑掌门在你体内种下了昆仑派的真气种子……”李世停而不语,摇头叹息,满脸惭愧。
李承训面上故作惊讶,其实他在三大派掌门为他真气疗伤时,便已经感知体内异常,虽然他那时气息微弱,但其是太虚功的底子,有转化对方真气收为己用的能力,所以从最开始之初,他便开始用自己的太虚荒内力包围、分化、吸收那股真气种子,并在体内用自己的太虚荒真气,模拟昆仑真气做了个假种子。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三大派联手在他体内种下的东西,若不及早防范,恐怕会有无尽的麻烦,如今听李世民说这就是传闻中的昆仑真气种子,不由得一阵心惊,幸好自己早做防范,做了处理,否则的话,那他可就太悲惨了。
昆仑真气种子是昆仑派独有的内功,是指武功高强之人,将自己的内力打入他人体内,帮助那人急速提升修为,但凡事讲究个阴阳平衡,循序渐进,既然有这取巧的法门,便有其极大的害处存在。
那就是接受真气种子的人,将永远受制于施种种子的人,每年固定的某一时段,都要得到接种者的内力传承,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一旦规定的时间内找不到主人,其丹田内的真气将突然枯竭,人也随之死亡。
昆仑派的这种内功一问世,便遭到了整个江湖的一片唾骂,而昆仑弟子更是人蔑称为昆仑奴,但谁人也拿昆仑派没有办法,因为人家昆仑派有言在先,每个拥有收徒资质的门徒,只能收一名弟子,且需这名弟子自愿,而且,这昆仑真气种子在种下之后,也是可以人为剔除的,但必须由历代掌门在昆仑山行功。
所以说,加入昆仑派的都是自愿的人,而且只要他们废掉昆仑派给予他们的武功,他们可以随时离开昆仑派,这又有什么好值得非议的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着?
而事实上昆仑派弟子很少涉足江湖,即便在江湖中闯荡,也都很是低调,没什么恶名恶事,江湖中虽然还将他们看做异类,但也没有揪住他们不放,相反,倒有不少人愿意做昆仑弟子,那毕竟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武功到极至。
“陛下,您是怕臣的武功太高,威胁到您的性命,威胁到大唐的安定!”李承训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责怪皇帝的意味。
“是啊,你突然回到帝都,朕不能不有所防备,好在这昆仑真气也不是无法解除,不如朕令昆仑掌门为你解除桎梏,你再走!”
李世民经过几日来与李承训的相处,基本已经信任了他,而且他担心其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变化,过了时日,若是死了,那他去哪里向这家伙要他的两个公主去?
李承训见李世民竟然坦诚相告自己被种昆仑真气的事情,心中也挺感动,这说明李世民真正信任他了,将他当作家人了,这可是前后十年磨砺,双方暗中博弈的结果。
“陛下,无名不会怪您,您这也是为大唐社稷,不得不做防范,现在您又直言相告,无名还有何求,命该如此,呵呵!”
他脸上装出一片没落与灰心,他也不是非要欺瞒李世民自己已经不受控那真气种子,而是江湖险恶,他不得不提防三大派掌门,既然皇帝安排了三掌门来制约他,那谁来制约三掌门呢?
“无名,朕真的错了,哎!”李世民说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而后他的目光射向殿外,看着那无尽黑夜,“朕一生为大唐江山,不惜背负杀兄拭弟的恶名,为的就是要大唐有个更好的皇帝,能够给万民带来福祉,朕自信,朕做到了,可谁是朕的继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