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蕊思索片刻:“内科?”
虎平涛问:“你确定?”
从蕊点点头:“被你刚才一问,我想起来了:当时徐玲问我认不认识好点儿的医生,说是她男人身体不太好,想找医生好好看看。”
虎平涛眯起双眼:“她丈夫怎么了?”
从蕊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没说。”
虎平涛思考片刻,慢慢搓着手指:“线索太少了,还是回到问题重点吧!徐玲之所以那么热心的给你介绍男朋友,大概率是想通过这事儿谋取利益。比如升职加薪什么的。否则她不会把你弄进单位,成为同事。”
从蕊有些明白了:“你是说,这样一来,她就有了更多的机会?”
“是的。”虎平涛分析道:“其实徐玲最初的想法应该很简单————她嫉妒你。你前夫是个优秀的男人,比较起来徐玲丈夫就显得不入流。她很好面子,于是故意在你面前编造出关于“幸福婚姻”的各种谎言。”
“这其中的时间跨度很长。你和我们家琳琳是大学同学,我和琳琳结婚都好几年了,你就更不用说。徐玲刚开始萌生念头,在你面前刻意表演的时候,我觉得应该是没有恶意。就像没钱的人故意吹牛说自己有钱,穿上光鲜的外套进行伪装……这不奇怪,毕竟谁都想要高人一等。”
“可后来情况变了。徐玲屡次遭到家暴,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那种。”虎平涛举起右手,在空中握成拳,做了个狠狠向下锤击的动作:“我处理过好几次类似的家庭纠纷,要么是辖区内的妇联介入,要么夫妻离婚。”
从蕊皱起眉头问:“你的意思是,徐玲想跟她老公离婚?”
“大概率是这样。”虎平涛按照自己的经验回答:“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每天挨打。就算是逻辑思维禁锢性再强的女人也不会老老实实接受这样的生活。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封建礼教对人性和行为的束缚没那么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人就算性格懦弱,当面不敢说,可事后要么报警,要么去街道办事处求助妇联。”
“你说徐玲是你的大学同学,而且从你之前的那些叙述来看,这是一个相当有心计的女人。她连你都可以算计,对付她老公就更不在话下。”
从蕊脸色骤变。
她双手死死揪住衣服下摆,紧紧咬住牙关,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我……我被骗了……我被她骗了……”
从蕊喃喃自语,脸色惨白,眼里闪烁着后悔莫及的泪光。
苏小琳在旁边劝道:“想开点,离了就离了,说不定以后你还能找个更好的。”
从蕊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整个人扑倒在苏小琳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边的动静很大,虽是包间,却也惊扰到了隔壁的客人。服务员推门而入,认真地说:“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尹丽连忙站起来解释:“不好意思,我朋友情绪有些激动。很快就好。”
等到服务员离开包间,苏小琳轻轻拍着从蕊的后背,安慰着她,等到从蕊情绪略有好转,虎平涛注视着正用纸巾擦抹眼角的她,平静地说:“给你个建议,想听吗?”
从蕊已经对虎平涛产生了很强的信任感。她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说吧!”
“你现在打电话把徐玲叫出来,就说约她吃饭。”虎平涛眼里晃动着一丝狡猾。
在场所有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不约而同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从蕊问。
丁健道:“你想干嘛?”
尹丽的想法比较简单:“你想当面质问?”
苏小琳很了解自己的丈夫:“怎么,你觉得徐玲这个人有问题?”
虎平涛认真地说:“我怀疑她正在酝酿着某种计划。”
说着,他把视线转向从蕊:“刚开始,徐玲对你很嫉妒,因此她故意营造“幸福家庭”的假象,诱骗你与你前夫离婚。这不难理解。看着你日子好过,我每天却被男人打,换了谁都觉得心里不平衡。就像那个小故事:神给某人一个愿望,前提是无论提出任何要求,他的邻居都可以得到他要求的两倍。结果这人左思右想,告诉神:我的愿望是失去一只眼睛。”
“心理变态的人很多,那支歌《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其实是假的。当然这个社会也不全是黑暗面,也有很多积极向上的东西。有人为国捐躯,有人帮扶病患捐款捐物。就说义务献血吧!那些人就很值得夸赞,他们做的事情虽然不大,却可以引领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扯远了,还是说徐玲吧!她很有心计,我怀疑她撺掇你离婚,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从蕊睁大双眼,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她接下来还有后续?”
虎平涛缓缓点了下头:“介绍工作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徐玲介绍你去别的公司,那还可以解释为她对你离婚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想要以这种方式对你进行补偿。可偏偏介绍你进了她所在的企业,这就不符合常理。”
“你整体形象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已过中年,人长得却很漂亮。像你这样的女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缺追求者。我虽然没见过徐玲,但就之前你说的那些,我可以判断出她无论气质还是形象都不如你。这样一来,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很自然的就形成人群落差。”
“美女是很受欢迎的。徐玲呢……她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已婚和离婚。所以单位上的男性会主动追求你。”
“如果换了是我……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是一个女的,处在与徐玲同样的位置。就算咱俩关系再好,是亲到不能再亲的好闺蜜,好姐妹,我也不会把你带进我的公司一起工作。”
“原因很简单,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找事情做啊!”
“如果我年龄比你大上十几二十岁,那我还能想得开,毕竟我老了,你还年轻,所以你身边有一帮男人围着转,是属于你那个年龄段的特殊待遇。问题是徐玲与你同龄,又是同学。老话说得好: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正因为你婚姻幸福,丈夫整体素质优秀,徐玲才处心积虑编造谎言,引诱你主动提出离婚,成功掉进了她进行编造的陷阱。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傻乎乎不明就里的那只猎物。她已经做得很成功了,接下来你的生活会变得很糟糕,徐玲为什么要主动伸手拉你一把,给你一份专业对口,非常适合的好工作?”
“公司财务人员这个职位好与不好我们暂且不论。在外面上班,无论公务员、事业编、国企还是私企,想要得到好评,想要工作出成绩,除了个人能力,最重要的就是人缘。”
“你在单位上的人缘应该是很不错的。”虎平涛注视着从蕊,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目光:“抛开异性之间因为容貌产生的吸引,至少我对你的感觉还可以。由此顺延,你在单位上的朋友比敌人多。”
“徐玲对你非常了解。她为什么要把你引入她所在的公司,让你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首先,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这绝不是出于愧疚或者补偿心理。”
“其次,从蕊你也说了,单位上有很多男的在追求你,徐玲也主动给你介绍男朋友。之所以这样做,不外乎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想通过这件事得到某种好处。升职、加薪、其它方面的助力……要么就是之前我说的,她对你存在着愧疚心理。”
尹丽不解地问:“你刚才不是说,徐玲不会愧疚,更不会想要补偿从蕊吗?”
虎平涛转向尹丽,笑着解释:“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但是分析问题的时候必须把这部分加进去,作为可选方向之一。”
从蕊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徐玲……她想害我?”
虎平涛伸手拿起摆在餐桌上的茶壶,给从蕊倒了一杯茶,安慰道:“别紧张,就目前的情况看,徐玲对你还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因为你说的这些事情看似很多,很杂,其实能用作分析的资料很少。我建议你最好尽快辞职,换一家单位。还有,删除徐玲的电话号码、微信、企鹅号,以及所有的联络方式,远离这个女人。”
“很多危险的事情都有预兆。很多迹象难以捉摸。虽然我是干警察的,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只能通过自己的理解和认知,给你这个忠告。”
从蕊皱眉沉默了很久。
她缓缓抬起头,眼里夹杂着期盼与感激的目光:“你刚才说,让我打电话把徐玲约出来?”
虎平涛点了下头:“有些事情与其遮遮掩掩,不如面对面说清楚。你离婚这事儿是徐玲一手造成的,你在这个问题上占据道德制高点,我们在旁边也能帮着你说话。只要控制情绪,注意说话节奏,应该能找出她的弱点,进一步分析出她的真实目的。”
从蕊下了决心,她从拎包里拿出手机:“好,我听你的。”
……
这个时间恰好是饭点。
半小时后,徐玲依约来到餐厅,走进包房。
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坐着这么多人,她口唇微张,意外地“啊”了一声。
见状,虎平涛也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充满了震惊。
竟然是她!
徐玲视线顺着众人扫了一遍,先在从蕊身上定格片刻,然后转向虎平涛,就再也不会挪动了。
两人脑海中几乎同时闪现出一个带着巨大惊叹号的“你”字。
从蕊站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笑着顺序介绍在场众人。
轮到虎平涛的时候,徐玲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比之前略有缓和,淡淡地说:“没想到你也在。”
虎平涛很随意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你是从蕊的朋友。”
丁健等人顿时呆住了。
从蕊看看徐玲,又看看虎平涛,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虎平涛点了下头:“以前见过,不是很熟。”
苏小琳对此也感到意外,缓步走到虎平涛身旁,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胳膊,低声问:“你怎么会认识她?”
虎平涛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忽然觉得这事儿实在难以启齿。
正在尴尬的时候,站在对面的徐玲淡淡地问:“你结婚了?”
虎平涛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是的。”
徐玲脸上的表情有些讽刺:“没看出来啊!你老婆挺漂亮的。”
她毫不掩饰话里的嘲笑成分。
听到这句话,虎平涛心中的那点负担瞬间消失。他自嘲地摇摇头,将胳膊从苏小琳怀里抽出,反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其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冷场。
丁健看着徐玲款步走到从蕊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偏头看着虎平涛,跃跃欲试,又有点儿犹豫地问:“老虎,到底怎么回事啊?”
虎平涛心中早已放开,他朗声笑着解释:“我大学刚毕业的那年来到省城,考了辅警,在耳原路派出所上班。面粉二厂在所里的辖区,有个退休老职工叫郑玉仙,为人很热心,帮我介绍女朋友……喏,就是她。”
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下徐玲。
时间过去好多年了,与那时候比起来,徐玲变了很多————长发变成了短发,以前略感丰满的身材变得臃肿,目测体重至少超过八十公斤。皮肤依然很白,却能看出脸上擦抹着厚厚的粉底。衣服很干净,都是普通款式。
苏小琳用力在虎平涛胳膊上捏了一下,幽幽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经历。”
虎平涛凑近她耳边,声音低的只有彼此才能听见:“没办法,我长得帅嘛!我为人好,喜欢帮助老人,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所以就……”
苏小琳咬牙切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两个人在这边低声打闹,徐玲在餐桌对面看得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