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上一刻还处于近乎狂暴状态的文灵扬，被直逼喉咙的锋芒惊出满背冷汗。
两只通红的拳头松开慢慢垂下，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确实是输了呢。
或许换做其他好胜欲强的人，会找借口说对方力气比自己大、武器装备比自己好，甚至可能在决斗时悄悄运用了直觉。
武者之师明白双方立场，布兰斯遵守约定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对现在是敌人的他而言已经很仁慈了。
星河入鞘，布衣青年身上的伤势同样不容忽视。
文灵扬连续穷追猛打、试图把他逼入绝境、打破枷锁的攻击，让布兰斯身体各个要害部位受损较严重。
多亏千煞大人赐予本源火种力量加成，让他的身体几乎超越人类的层次，否则根本经不住曾经的师父这般猛烈追击。
决战结果摆出来了，混入丘川城的毁灭教成员从一开始便把控着战局。
这不是军灵的实力不济，而是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取胜。
在双拳表面盯着鲜血期间，布兰斯转身把抛掷的远处的长枪捡起，亲手交还到师父手上：“这把三尖枪以前教训过吾，吾也不希望在您的战斗正式开始前把它毁坏。有件事必须提醒，下次面对灭世奴幻神大人时莫要硬抗，您是绝对战胜不了那位大人。”
“这算你给文某的警告吗？”
“不，仅仅是建议。”布衣青年退后几步，和武者之师面对面：“幻神大人的天赋魔法远不止您想象的那样简单。今天午时吾遵循千煞大人的命令和幻神大人对决，发现全力斗下去谁输谁赢真没把握。”
先前作为神觉之剑的布兰斯打不过灭世奴，能理解为各种面板数值上的全方位碾压。
如今获得毁灭教本源力量加持的布兰斯却认为自己无法必胜幻神，足以让文灵扬引起高度重视。
毕竟今晚这场对决只是布兰斯压制直觉、纯粹以肉身力量和武艺的公平决斗，连这种情况下文灵扬都胜不了布兰斯，拿什么去抵抗更为神秘的灭世奴幻神？
“为师、文某自有考量。这座丘川城是人类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攻破将会把身后实力普遍羸弱的其他利尔联盟成员国彻底暴露在亚人军队爪牙下。文某别无选择。”
“这只是吾给您的一个建议，到底要不要遵循不是吾能强制要求的。”
对文灵扬表态不甚在意的布兰斯，似乎习惯了曾经师父毫不犹豫为其他人做出牺牲的性格。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双方沉默许久，由武者之师先提出问题。
随手拔出一根长长的野草叼在嘴边，布兰斯随意回答：“千煞大人给吾的任务完成了，既然幻神大人已经把吾驱逐出军队，接下来当然要回到千煞大人座前侍奉了。”
年长者陷入沉默，青年人忽然又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幻神大人会发动针对丘川城的决战。来之前吾把你们准备的底牌全部摸清楚了，大概是猎魔协会那边给予的技术支持吧。呵呵，记得在下次全部用出来哦，说不定是师父您唯一机会从战场上活下来了。”
时间逐渐来到深夜，布兰斯起身留给文灵扬一道背影，挥挥手道：“非要吾给个意见的话，其实矮人国那边我教战况并不顺利。您可以从那边着手，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黑暗渐渐吞没瘦小人类的身影，有着直觉加持的人类外形能轻易离开这座城市，毕竟守卫们巴不得那些有门路、无法参战的人离开。
一来可以减少城内粮食压力，二来也能减少士兵们守城的后顾之忧。
矮人国么·······
文灵扬不知道如今的布兰斯提出意见有几分可信度，从几个月前矮人国那边传来的情况来说，确实遭到大量地兽联合其他地下种族联合进攻，目的是为防止矮人联盟成立君临地下世界。
理由倒是比较正当，按照布兰斯的说法，感觉是毁灭教在背后操纵地兽等地下势力、来合围与大魔法师转世有渊源的矮人族？
几年前从武道馆毕业的弟子圭哀，击败因摩斯的话，不出意外已登上王位成为星辉泰坦王者，统治分崩离析的国家。
矮人向来以彪悍战斗风格、持久战斗续航和精良装备在战争里取得优势，连不可一世的卡偌凯门帝国都曾在坦利尼尼城吃过亏。
若能得到矮人国帮助，西方世界的被动局面大概率能得到逆转。
当然前提是人类有余力帮助矮人国解决地兽的围攻。
用这张老脸去圭哀面前请求援兵，只会让那徒儿徒增烦恼。
文灵扬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派人叫来几个在武道馆资历很老、见过他们圭哀师兄的弟子，亲笔写下信件希望能带到矮人国传达作为人类军队里有话语权和号召力的军灵的意思，而不是作为矮人王师父的请求。
要抓紧时间休息了。
这场和布兰斯意外进行的战斗被文灵扬以练武修复时不小心受伤蒙混过去，几名弟子带着关切叮嘱师父不要有太大压力。
灭世奴幻神的情报和天赋魔法猜想被武者之师告知给众人，并得出和原理差不多的形成猜想。
最终决定下次文灵扬和灭世奴爆发战斗时，将安排几位擅长射击的弟子使用被猎魔协会成为火铳的武器进行远距离支援。
对战这种级别的强者顾不上什么武德了。
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战争，文灵扬自然也会放下作为武者的矜持，不择手段获取胜利。
他是武者，是导师，更是如今能影响数百万人类性命与未来的军灵。
兵不厌诈便是如此罢。
走在昏暗林间小路上，顺利离开丘川城的布衣青年时而握紧拳头抬起后又放下、时而冷不丁抬手直接给自己一巴掌。
这算什么啊，布兰斯！
你可是毁灭教最忠实的奴仆，是千煞大人培养出的兵人！
为什么要私自去和文灵扬见面，为什么要告知幻神大人的计划，为什么透露矮人国的事情！
他是本大爷的师父！
不，他是神觉之剑的师父，现在吾是布兰斯，是毁灭教布兰斯，神觉之剑早已在武道馆前折断！
本大爷的人就在这儿，剑还在腰间，神觉尚未消逝，所以神觉之剑没折断！
“你这该死的东西！”
独自一人走在丛林里往目的地前进的布兰斯突然开口，在四下无人的环境里不知骂谁。
本大爷确实该死，但本大爷至少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你不过是毁灭教分化出来的傀儡，是本大爷的替身！
滚你马的替身！千煞大人赐予吾等新生命，让吾等力量得到超越人类的升华！你是一个注定被这世界抛弃、遗忘的失败者，是连续挫败在他人、自己手里的懦夫！
所以你应该也继承了本大爷的特性，终于会败给自己吧？
“哼！”
知道好不容易被千煞大人压制下去的另一个意识苏醒，契机是在昨天战场上看见幻神即将杀死文灵扬。
当时按照幻神大人的命令潜入城中，路过文灵扬身边时他也仅仅像碰见了个不愿遇见的熟人，匆匆离去不做理会。
在城内连续斩杀多名人类战将，走到城墙上捕捉到幻神大人的身姿时，猛然发现对面那熟人快被杀死。
于是乎心灵深处被压制的意识突然爆发，以现在主要层面上意志完全压不住的冲动，快速挽弓靠直觉射击，救下“师父”。
自那以后，越来越过不遵从表层意志的决定和思维开始发现。
先是在亚人军营里见到幻神大人时，莫名其妙燃起一股憋屈、不服和愤怒的情感，促使今天午时这场战斗爆发。
接下来又怀揣着对重伤师父的想念，悄悄溜到敌方城市里，于刚才进行了那场对话和切磋。
本有着大好机会完成毁灭教计划，灭杀幻神大人声称能影响到胜利根基的人类，却在即将刺杀对方时下不去手。
甚至还在离开前告知对方其他地区的布局和态势，指点敌人去矮人国寻求救兵！
不行，绝对不能在外面逗留了！
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压制不住另一股意识的布兰斯决定回去，回到千煞大人身边调整。
连续几声声音不小的咒骂引起丛林里骚动。
有头夜行猛兽悄悄跟随而至，在布兰斯看似毫无防备时发起攻击、把落单人类当做猎物捕杀。
结果这人类连头都没回，直接按照感觉斩出一剑将猛兽头颅劈成两半。
本不打算理会这送死的家伙，然而直觉忽然告诉自己接下来两天路程里很难碰见食物，于是不情不愿地回身将这头猛兽进行处理，当做路途上的粮食打包带走。
在布兰斯脚下十多米深处，其实存在一条通往矮人城邦的地道。
不过这条地道在去年被地兽占据，被破坏地面目全非，基本无法通过矿车，连行军都变得困难。
各大矮人城邦的领袖在这持续多年的战争里逐渐稳下阵脚，凭借矮人族的优势不断，对地兽等联合部落迎头重击，战果斐然。
毕竟他们这些城邦背靠中部世界，彼时矮人国王星王登基的消息随着第一批黑耀和星钻武器装备，来到贫乏许久的西方地下世界。
传闻在星王统领下，中部世界地兽等种族联盟即将被斩尽杀绝，被因摩斯影响的星钻矿脉得到修复，泰坦王权的力量重现地下世界。
面对数量超过己方数倍的敌人，矮人们依旧保持顽强的生命力和战意，挥动手里的战锤钩斧砍下、击碎敌人的头颅。
听说在这场战斗开始时地兽方面还叫嚣要在半年内彻底摧垮、吞并矮人联盟，结果一两年过去了反而被矮人们打得节节败退。
上个月矮人国都传来星王即将御驾亲征来到西方，向其他氏族矮人展现星辉泰坦和泰坦王权之力的消息，更是燃起矮人们又一波高涨的战意和热情，一度将地兽联盟打退十数公里。
远在坦利尼尼地下城市的水晶王宫内，身怀王权的圭哀正静静等待着一个人到访。
秘密会议室的大门缓缓推开，对面却空无一物。
压制住激动心情的圭哀仍不免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那又“自动”闭合的大门。
华丽法袍毫无征兆地划破空间，伴着心旷神怡的晶蓝色光泽反射，由星钻打造的枪杖与面具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