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没想到,蛇男所说的好地方,竟然是这里。“这地方我来过。”抬头看着挂满油纸伞的屋檐,前几天还空荡荡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绘制好了这么多伞。“那行,你来过那我就不介绍了,你直接进去吧,我得去叫另一个斗手了,等会儿,会有人给你把食物送过去。”只要是能留在血斗场的斗手,不仅拥有相对自由的行动,同时也能享受免费提供的食物,整个斗场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只要斗手一直活着,便能一直享受这些服务。蛇男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扭动着蛇身,爬上交错的屋檐,朝上方的街道攀爬而去。“站在门口干嘛。”女人轻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进来吧,请你喝茶。”林迟疑了片刻后,迈步走了进去,在长案旁描涂花样的女人,一身淡青色旗袍,见他进来,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茶台。“稍等一下,马上就结束了。”木色茶台,有一套瓷白色沏茶器具,相比外面造型独特的星尘景观,这地方熟悉的环境和摆设,确实让林感到放松。他走近坐下,抬眼细细打量了一圈屋内环境,比自己寒窑一样的破旧石屋好多了。“怎么,有哪里不舒服么。”女人拿起手帕擦手,起身在茶台对面坐下。“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说?”女人不急不慢地沏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林将自己时不时会闪过一些熟悉的感觉,影响自己战斗状态的怪异之处告知对方。“蛇哥说你有办法解决,你是治疗师?”女人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低垂的眼睫微闪,“算是吧。”她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和上次不同,他的身上明显少了一些不服驯化的桀骜,那双总是充满昂扬斗志的双眼,看人也没有了之前的挑衅之色。如今坐在对面的人,可能因为刚从斗场出来,纵使气质沉稳了一些,眼神中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我可以帮你看看,先把眼睛闭上。”伞女说完,对面的男人并没有依言行事,反而神色冷淡地打量起她来。看到他眼中的戒备,伞女唇角微弯,看来失去了部分记忆,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向来手比脑子先行动的人,居然开始思考了。但,她可没有让人拒绝的打算。哒!一个清脆的响指,在安静的屋内响起。纤细的手指,伸向对面的男人,从他额间拉出来的记忆胶卷,先是剪去了刚才那一幕。随后,她翻阅到了记忆的更深处,生动画面如电影一幕幕上演。面容青涩的少年,从小就是桀骜不驯的一身反骨,最擅长的就是挑战权威,不知道什么叫作死,反复在老妈的神经上蹦跶,老好人父亲成了学校的常客,好在还有一个乖巧的妹妹。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安静太平,高低要整出点事儿来,最后多半鸡飞狗跳,以挨揍收尾。伞女手腕撑着脸颊,忍不住轻笑出声,“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这么能折腾。”她像看一部个人纪录片,用倒叙的方式,直到看到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才停止继续浏览。“真是一段不错的人生呢,不过,记忆再美好,不能帮助你在这里活下去,也只是无用的记忆而已。”细白的双指并拢,从长长的记忆胶卷上划过,磅礴丰富的生动画面,随着她剪裁的动作,成了零落的碎片。之前给他留的记忆,自动拼接后,会推导出一个最合乎情理的结局,那就是他孤身一人进入了里世界,他的家人则留在了现世界,想要活着回到现世界,成了他唯一的动力。本不想将他的记忆彻底毁去,便将他现世界的记忆高度模糊,所以他才会产生时间久远,回忆不清的感觉。而现在,所有关于家人的画面都已经消失,那些影响的因素,将彻底不复存在。残留的记忆,会自动拼接出一个回忆,大脑会将回忆合理化,不会对此有任何怀疑,消失的只是那些人,而不是他自己。看着手中剩下的记忆,如此无趣而空洞,毫无波澜,一眼便能望到头,真是一段可怜的人生。她放回记忆胶卷,对上那双一无所知的双眼,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活着比记忆更重要不是么?”林看着面前依旧冒着热气的茶杯,他不放心闭眼让对方检查,而且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多了,并没有那么模拟两可的感觉了。“需要我帮你检查吗?”女人轻声询问,带着几分关怀之色。平静无波的视线抬起,“不用了。”说完,他站起身,“谢谢你的茶。”纵使是礼貌道谢,但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语气,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冰冷木楞,如同一个重启后的机器,哪里能看出半点林昱之前的影子。看着他走出屋子,仍旧坐在茶桌边的女子,也收起了那一抹关怀的浅笑。林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不急不缓地穿过街道,淡淡扫过不时亮起的晶柱,回到自己的小石屋。坐在石凳上的男人,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显得有些局促,他却毫无所觉地望着面前空荡荡的石桌,像是在等待一桌镜花水月般的丰富大餐。直到腹中空空作响,他打开储存卡,拿出几个鲜红的苹果摆在桌上,灰暗的石屋多了几分鲜活的颜色。高大的身影坐在暗红阴影中,沉默无声的咀嚼着苹果,望着外面的眼神中,既没有期待,也没有任何伤感之色。他的人生,向来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本就是孤身一人来这世上,就算到了里世界,他也会拼命活下去。尽管那个世界更安全便利,但这些对他而言,并无所谓,他并没有想要回到现世界的冲动,因为在哪里都一样。而且,他相信就算在这里,他一样能靠自己好好活着。隔天早上,再次收到通知的蛇男,依旧悬挂在石屋的屋檐上,扬声喊了一句,“林,准备一下,去斗场了。”话音刚落,骨门便打开了,似乎里面的人早已醒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直到他走出来,刚准备打招呼的蛇男,便发现他与之前不同了。昨天从斗场大步走出的男人,熠熠生辉的瞳孔,此刻却像冰冷的长夜,没有任何鲜活的神气。但没关系,所有从伞女那儿出来的斗手,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斗场会让重新点燃他的激情。而且,摈弃掉多余的情感后,斗手往往在斗场上会更加强悍。他已经开始期待,这一次,林将会给天人们带来一场如何精彩的战斗!
第三百一十二章 :再次被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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