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流双眼睁大,嘴巴讷讷,脸上升起一股红晕,脱口道:“顾公子,难道你还有朝廷秘闻不成?这,这,难道以厂公如今的威势,他的地位还会有什么不稳的?”
顾少游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哪来的什么秘闻,不过就是我自己的一番见解罢了,今日入了你耳,出了这门我可就不会认了。”
黄伯流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可是如今天下太平,风平浪静,这大变之事又从何说起?”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虚,显然心中是即激动又恐惧,仿佛只要谈论这事便会有什么灾祸降下一般。
顾少游嗤笑一声,道:“天下太平,哪来的太平?朝内诸大人,深恨厂公久已,以现在这趋势,不过就是这几年,以我之见,大变就在眼前。”
说完,他见到黄伯流满眼的不信,心中也不仅有些无奈。
如今距离本朝赫赫有名的刘大太监倒台,也不过是区区两年罢了。
但是光看眼前,却的确是没人会想到这场大变即将来袭,要知道这位大太监,现在可是圣眷正隆,谁会想到他的倒台只在一夜之间?
还有,他的倒台,只是一场权力洗牌罢了,本朝权阉不断,这本就是体制问题,倒下了一个,自然会再起来一个。
只不过这些,却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就算说出去也不可能有一个人相信。
黄伯流虽然满心的不信,但情绪好歹放松下来不少,脸上那股子“悲愤”之意也消去了不少。
他又喝了杯酒,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多谢公子宽慰,其实不用公子说这些,我也是没有回头路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算是被逼的,对顾老大人我是打心底里敬佩,如今能帮顾老大人做些事,也算是遵循我自己的本心吧。”
顾少游举起酒杯,轻轻和他碰了一下,笑道:“黄帮主,不用如此颓丧,你忘了我父亲是何许人也?我说的自然不会是哄你的虚言,你只需耐心等着看便是。”
黄伯流听了,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但毕竟顾少游抬出了顾元昌这尊大佛,他便心中再有不信,也不好再开口了。
船只速度虽然颇快,但舱内倒是极为平稳,两人一时无语,只默默喝酒。
忽的,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噪杂之声。
顾少游精神登时一振,对着黄伯流笑道:“黄帮主,好戏开始了,你且在此稍候,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往外屋而去。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厅房,只见魏然一脸红光,手上押着两人,这两人相貌相似,俱都颇为仪表堂堂,很明显应当是兄弟二人。
顾少游见到这两人,心中不由一定。这两人一个叫吕方,一个叫吕成,正是这艘船的主人!也是天河帮如今在黄伯流之下的掌权之人!
吕方和吕成不停挣扎,却又呜呜呜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魏然点了哑穴,两人见到顾少游,登时眼中放光,挣扎的更加厉害起来。
魏然身后站的,却是威信镖局的丁力,率着几个镖局趟子手,也是一人押着一个,全都是这大船上的水手。
魏然将手上押着的两人,重重往地上一丢,又用脚踩住。再抛下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来。这竟是一堆锥子、锤子等物事。
魏然踏前一步,抱拳道:“公子神机妙算,这几个贼人偷偷摸摸,手里拿着这些凿子,意图下水对这船行不轨之事。我等几人埋伏着,将这几个贼人一举拿下,人赃并获。”
说完,又指着丁力和威信镖局几人押着的水手,道:“公子你看,这几人身上穿的都是水鬼服饰,就要下水,将我等这艘大船凿沉,当真是该死之极。”
顾少游点点头,对着魏然微微示意,魏然将脚放开,又在地上两人身上踢了两脚,把他们哑穴都解开。
吕方刚挣脱束缚,便马上大声开口道:“顾公子,冤枉啊,冤枉啊,小的,小的绝无谋害顾老大人之意,只是,只是……”
他双手被绑在身后,挣扎着跪起身来,重重叩头,一边说话,一边涕泪满面。
只是他的话,说了一半,却怎么也无法说下去。
吕成在一旁连滚带爬,急急开口道:“顾公子饶命,饶命,这应当是我手下水手,见到船只有故障损害,正准备下河看个究竟,绝对不是要对公子不利。”
顾少游听了,不由怒极反笑,这等哄三岁小孩的话,也真不知道这厮怎么有脸说的出来。
他不理这两人丑态,又转头对着剩下的几个瑟瑟发抖的水手问道:“你们几个怎么说?若是不说,我也懒得理会,将你们统统一刀一个砍了,丢在河里,一了百了。”
那几个水手浑身发抖,几人面面相觑,却又都说不出话来。
顾少游心中有些不耐,如今也没时间一个个慢慢拷问,便重重咳了一声。
看着里屋走出的人来,吕成和吕方,还有一众水手,瞬间眼睛瞪圆,他们脸上登时显出惊恐之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帮,帮主,你怎么会在此?”吕成犹如见了鬼一般,脱口而出道。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伯流。
只见他背负着双手,双眼如电,冷哼一声,眼睛扫过几人,后者都纷纷在他犀利的眼神下低下头来。
只到此时,他才终于显露出几分枭雄霸主的气息,不愧是几万人帮派的一帮之主。
“噗通”“噗通”几声传来,那几名水手终于熬不过压力,纷纷跪了下来,只见一人突然嚎啕大哭,匍匐向前,拼命叩头,灰尘和眼泪沾了一脸,高声道:“帮主,帮主饶命,我等都是被吕副帮主他们挟裹的,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此言一出,剩下几个水手再也抗不住了,都纷纷叩头,言语中大同小异,一边哭诉,一边都道:“此事小的几人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做啊,请帮主明察。”
黄伯流冷冷看着脚下跪倒的几人,冷哼一声道:“吕家兄弟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说来听听,让你们胆敢做此滔天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