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河滩不断震动。
泥块从周围三面悬崖上抖落下来,弄得部队灰头土脸。
肯恩点燃火焰的时候,立刻就围过来几个人,他们重新组成了更为紧密的战阵,通过互相支持把石灵挡在外围。
抱团,治疗,后退。
肯恩独自组成一角,直面敌人,钢剑被他收了起来,士兵都掏出了双手武器或者长柄武器。
团队右手边,有个强壮的冬马骑手开始举盾。
他狩猎过霜熊,所以握持很有技巧,知道怎么抗住沉重的攻击。
队伍里多出几个突刺手,在每次攻击的间隙里,都会齐刷刷地捅出去,将眼前的石灵给放倒。
肯恩负责指挥,大家边抵抗,边往后方转移。
他们找到了熟悉的节奏,队伍开始磨合,每个人都在战斗中有了自己的定位,期间还能把掉落的战利品给带出去。
奎玛拍打坐骑,霏狼带着队伍往外走。
每匹马的驮袋都装满石灵核心,后面拖拽的板车当中,叠放着大大小小的哑石。
队伍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
肯恩和几个强壮的骑手举盾抵抗,死死守住那个狭小的隘口,过了片刻,队伍完全撤退出去,弓箭手们攀上高处射击,缓解先头部队的压力。
笨重的石灵把高大的精英挡在了后面。
肯恩换过战锤,战旌之证迸发出烈焰,蓝光闪耀之中,一块块石头排着队上来被打散。
黑色的行刑手套确实有用。
肯恩感觉得出来,上面点亮的芒星具有牵引作用,让魔力转换为火焰的过程变得稳定,确实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浪费。
河滩上的石灵变得稀疏,精英怪被卡住活动不开。
但他没有放松,还是不断催促部队向后撤离,犯不着为了一点材料搭上人命,这些石头要是不经意地砸在脑袋上,自己是完全来不及抢救的。
按照正常的发展来说……
石灵的等级应该稳步增加,慢慢出现越来越强悍的东西。
但战旌之证的火焰开始燃烧以后,这片河谷给人的压力就徒然攀升,层层递进的感觉消失了,大地坚石里的东西被吸引,想要提前降临于世。
突然浮现的备注似乎在证实肯恩的想法。
他突然想起来:
战旌之证最开始的原型,是从奎玛身上学到的一个技能,但因为某些原因,自己的灵魂无法被献祭给旧神,所以根本不能像“罕姆辛”那样使用它。
冬母施展伟力,用的方式保留了力量。
而备注的本源也将这个技能给彻底移除,这么说起来的话,这苍蓝色的火焰,确实跟旧神脱不开干系。
肯恩摇头打断思考。
队伍也开始紧张,他们也依稀感觉到了压力,用最快的速度从隘口处鱼贯而出,没有丝毫的留恋。
肯恩骑狼断后。
一种深深的敬畏之情在心中悬起。
当他回过头,惊奇地发现两侧山崖正在迅速靠近,缝隙如同巨人合拢的嘴巴,转瞬之间就并在一起,甚至因为挤压而落下崩石。
如果刚才稍有犹豫,现在已经困死在内了。
诡异且短暂的停顿之后……
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那是山崩地裂般的响声,四周轰鸣如雷,浅溪两侧的鹅卵石密密麻麻,不断跳动。
霏狼王化为灰影,载着主人,几步就跟上部队。
肯恩伸手拽住了一匹惊马的缰绳,稍微稳定以后,拔剑斩断了后面的拖车,来不及安抚骑手,只能拍打催促,一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队伍拼了命地冲出河滩。
士兵中没有人交谈,但究竟是巨响掩盖了呐喊,还是震动令人失声,谁都说不清楚。
他们来到了河谷的另一侧。
山脉的融雪就是在这里汇聚成溪,然后慢慢地向刚才那片河滩淌过去。
肯恩举起钢剑示意停下。
这时候众人才惊讶的发现:
身后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应该说是笼罩在了漫天的烟尘当中,棕白交织的浓雾遮天蔽日,阳光被彻底遮掩,大地震动的幅度正在减弱。
“清点人数,报告伤亡情况,随时准备救援和返程。”
肯恩的喊声盖过了风雪,几个人应声跑动起来,震动的地面让坐骑们感到不安,来回踱步,踩出一蓬蓬水花。
这里怎么会有积水?
肯恩警觉地四下扫视,看见流水正在浸润干燥的土地。
他顺着波纹的方向回头,突然意识到刚才那片河谷已经高高隆起,导致许多鹅卵石滚落到自己脚边,溪水也倒灌了回来,静静淹没在道路当中。
灰蒙的迷雾还在滚滚翻涌。
水流倒灌,地势高低的逆转,可能是某个庞然大物破土而出了,或者更糟糕……
那东西,就是土地的一部分。
雪雾开始消散,震动慢慢缓解。
阳光透过网纱般的朦胧印出对方的影子,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包括呼吸。
人们屏息瞩目,缓缓张开了嘴巴。
不可一世的霏狼在退缩,它的喉咙里发出狗一样的呜鸣,但所有人都无法转移目光,完全锁定住那个庞大,高耸,宛若山岳的东西。
肯恩眼皮轻颤,备注的信息因为情绪波动而紊乱,好半天才稳定清晰。
他面对的是一座站起来的丘陵,刚才河谷两侧的悬崖只能到达它类似人形的腰部。
这距离还不够远,导致对方仅仅站在那儿,就挡住了太阳,硕大的阴影铺在地面上,把渺小的牲畜和人类囊括其中。
它浑身包裹着翻新湿润的泥土,植被繁茂的脑袋上还流淌着溪水,两颗不太规则的巨石组成瞳孔,正在注视着天空。
站着不动,目光伸向群星。
这种人类难以触及的生命层次,是否能够进行思考,而那种意识又包裹着怎样浩瀚、无法解读的智慧?
“战旌,我们……”
奎玛已经陷入迷茫,他下意识寻找依靠。
他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四肢颤抖,脸色苍白,如果不是骑在马背上,恐怕早就跪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