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餘部……
大帐内一片肃杀之气。
韩餘真端坐在正中,面色阴沉,眼中有血丝浮现。
因为罗翀走失这件事,他亲自从联盟返回坐镇,已将近十余日。
韩餘宏、屠鹿溪、吐火魂、独孤震山、韩餘夏、铁石驼,此刻也都在座。
韩餘宏望将最近搜索罗翀的进展简明扼要的说了说,然后沉声道:
“在这冰原之上,即便是一个成年猎手,孤身深入,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一个孩子,能生还的几率很小……”
韩餘真挥挥手,打断韩餘宏,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听猜测,无论生死,都要真凭实据。”
“到了这个地步了,不急,十日不够百日,百日不够一年!何时查清楚何时算!”
“诺!”韩餘宏应道,不再多说。
韩餘真看向屠鹿溪,说道:“族老,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屠鹿溪是整个北海联盟商队的幕后操控者,商队除了肩负通商的使命,还负责情报的搜集。
屠鹿溪说道:“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在北海联盟中,善于训练苍狼的人并不多,都在祝余、羽山、青丘这三个部落中。”
“人已经分别派出去了,再过五六日就有回报。那群苍狼若真是被人训练的,此事绝对藏不住。”
这群苍狼的来历蹊跷,若是能从源头查明出处,顺藤摸瓜找到主使之人,应该不难。
独孤震山闻言,面色微变。
此前他一直有伤在身,今天才第一次参加会议,得知这一消息。
此时,吐火魂开口说道:“族长,我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管说,无需遮掩!”韩餘真示意吐火魂继续。
“此前有杀手针对罗翀,所幸被他与烈马、嫣然三人合力击杀。”
“而狼群背后的主使,与杀手背后的主使,未必是同一人。那么狼群针对的会是谁呢?”
“这些儿猎手,都还是孩子,没道理被人针对。除非,背后主使之人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是因为夺权!”
此话一出口,帐中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韩餘宏震惊道:“吐火兄慎言……”
韩餘真轻哼一声,说道:“怕什么,让他讲!”
“族长如今在部族以及联盟之中,威名盛隆,地位牢不可破。烈马虽年幼,但已显王者之风,他日崛起,执掌大权不在话下。”
“会不会是有人,明知眼前之势不可图,便想着除去烈马,而绝未来之势?!”
吐火魂说完这几句话,大帐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罗摩族的部落首领、联盟长老,向来都是能者居之,而非世代相传。
但是眼下的情况有些特殊,那就是韩餘真的权势太大了!
不说在部落中无人可以制衡,即便是在联盟中,另外三个长老加起来,堪堪能与韩餘真一人抗衡。
隐约之间,原本的多人议事制度,有被韩餘真一人独断专行取代之势!
表面上,韩餘真仍有意遵从惯例,但是随他打拼的这些老兄弟,怎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吐火魂的话,矛头指向,怀疑有人想谋害烈马,斩断韩餘真独裁延续之势!
帐中诸人,顿时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猛然间,震山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令帐中诸人心中一颤。
只听他大声斥责道:“吐火魂,你一派胡言,挑拨是非!”
“今日,不妨就认了!事情是我做的,只不过针对的并非烈马,而是罗翀!”
“什么?!你!”
帐中诸人闻言,皆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只有韩餘真与吐火魂镇定自若,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早有所察。
吐火魂此番言论,早已与韩餘真事先商量好!
实际上他们认为狼群针对的八成也是罗翀,故意这么讲,就是要看众人的反应。
而震山,一听说要彻查狼群的出处,就知道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
而他的目标并非烈马,与其被揭露以后再解释,不如现在就承认了。
“族长,我待烈马亲如子侄,从未想过要坑害他!我的目标是罗翀。”
韩餘真面沉似水,盯着震山,一字一句的说道:“罗翀亦是我儿!你为何要害我儿?”
“因为他是异族!”震山毫不退缩的应道。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
“你可知罗翀对我,对我族而言,意味着什么?”韩餘真浓眉倒竖,厉声问道。
“永夜城弹丸之地,想要弹压轻而易举,何必还要受其挟制,接受罗翀这么个异类!罗摩族人做事一向直来直去,何时学会这种弯弯绕了!”
“放屁!莽夫所见!”韩餘真猛拍案几,厉声喝道。
“独孤震山,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可谓两小无猜。”
“当初,我们一起开拓商道,路遇盗匪,所部二十一个兄弟死战到底,最后只有你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按理说,这份情,我该念!”
“但这族中,这联盟中,我的生死兄弟有多少?若我今天饶了你,日后人人都学你,自行其是,我当如何?!”
说罢,韩餘真对着帐外大吼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从帐外涌进八名大汉,都是韩餘真的贴身护卫,手持利刃,凶神恶煞一般。
帐内诸人相顾骇然,看来这是早有准备。
“把独孤震山,绑了!”
八名大汉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震山按倒在地,捆了个的结实。
“可是你命人将狼群驱至儿猎手的演练区域?”韩餘真冷冷说道。
“正是!”
“你如何确保狼群,针对的就是罗翀?”
“取了件罗翀穿过的衣衫,让头狼嗅探,它自会循迹而至。”
“我问你,你受何人蛊惑?”韩餘真声音冷的瘆人。
“无人蛊惑,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因为他是异族!”
韩餘真盯着震山看了半晌,冷哼一声,喝道:“推出去,斩首!”
“族长……”众人大吃一惊,想要劝阻。
可这件事,如何劝?
韩餘真说的很清楚,视罗翀如己出,这可是夺子之恨!
震山也是一愣,没想到竟然真的要杀他!
他猛然抬起头,高声喊道:“韩餘真,你不能杀我!我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你,对不起韩餘部族的事情!”
“推出去,斩首!抄没独孤震山全家,合木充入族中,家人卖与他族。”韩餘真咬牙说道。
“韩餘真!你不能如此!韩餘真……”震山兀自叫嚷,却被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回不过神来,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
沉默半晌,韩餘真开口说道:
“诸位,让罗翀入韩餘部是我的决定。如果在本族尚有人质疑,日后该如何面对其他各部?”
“烈马,罗翀,于我而言,并无二般。希望在座的诸位,牢记这一点!”
“诺!”帐中诸人纷纷拱手允诺。
平日里的韩餘真,如晚辈,如兄弟,如大哥,大家可以漫不经心,嬉笑调侃。
而此刻,他威风凛凛,气势迫人,让人意识到,这是瀚海冰原上的绝代枭雄,一方霸主!
“这几日,族长于我私下计议过,族中既掌握儿猎手操练计划,又有能力将狼群驱赶过来的,只有震山。”吐火魂开口说道。
“今天原本打算敲打敲打,不想他直接就承认了。”
“算了,不提此事了!”韩餘真心情不是很好,说道:“大家伙儿先散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告辞。
唯有吐火魂留下,待众人散去,开口道:“族长,为何不再继续彻查下去?”
“没用的,震山什么都不会说,我太了解他了。”此时的韩餘真不复威武霸气,有些黯然。
“如此也好,震山一死,背后主使之人也会松口气,我们可以慢慢查。”
吐火魂才算的上是韩餘真的心腹,事无巨细,几乎都要与其相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把善后之事谋划了一番。
此时,护卫前来通禀:“启禀族长,独孤震山家中已经抄没。合木十二人,转入族中。”
“家中五人,除了其子独孤射不知去向,其余人都已羁押。”
“嗯?儿子跑了?”韩餘真皱眉道。
正说着,夜阑夫人急匆匆的来到大帐,说道:“不好了,烈马带着几个孩子,跑去寻找罗翀了!”
韩餘真闻言,以手扶额。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不让人省心!
这些日子,烈马一直盼着罗翀的消息,真是度日如年。
实在熬不住了,他决定自己组织人手,偷偷前去寻找罗翀。
他盘算了一番,将几个觉着可靠的人叫到了一起。
吐火贤文,浮丘兄弟,铁石信,小虎,英杰,加上烈马自己,一共七个人。
烈马将事情一说,众人纷纷响应!
“我参见!队长肯定没事,他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我肯定去!”
“我也愿意去!”
“嗯,我也要去!必须亲眼看看这个神气的小家伙落魄成了啥样。”
几个人七嘴八舌,有担心罗翀的,有追随烈马的,也有想凑热闹的,总之都愿意去。
“好!小虎,英杰,我会去找你们二人的家主,借用你们几日。明日巳时,大家在山后汇合!”
“对了,贤文兄,你是个书生,就学你老爸,坐在家中谋划吧。”
贤文气苦,这是又被嫌弃了!你们都走了,我一人在家谋划个毛线啊?
第二天巳时不到,几人已在部落的后山脚下汇合。
烈马给小虎、英杰,带了武器装备和两头巨鹿,其中一套是吐火贤文奉献的。
“此去,可能会有风险,大家做好准备,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烈马对众人说道。
“放心!都不是孬种,我们跟定你了。”浮丘霸蛮说道。
众人闻言,也都笑着称是。
正在此时,一头巨鹿向这边疾驰而来。
不一会儿来到近前,众人一看,却是吐火嫣然。
嫣然喘息道:“幸好早出来一会儿,不然就错过了!”
“唉”,烈马叹了口气,说道:“这贤文,真是个大嘴巴。”
嫣然一瞪眼:“他敢瞒我?!”
然后又说道:“罗翀走失时,只有我在现场,最了解情况!”
烈马本也没指望能把这位大小姐劝回去,此刻点点头,说道:“也好!”
就这样,七人一路疾行,来到当日事发之地。
吐火嫣然将当日的情景,以及罗翀奔走的方向,细细说了一遍。
烈马凝眉想了半晌,说道:“当日那巨鹿惊惶奔走,必然慌不择路,所赖多为本能。”
“不若试着将当日场景仿造一番,设法将我所乘巨鹿惊扰,你们在后面尾随追赶,如此或许可行……”
话没说完,烈马胯下巨鹿忽然“嗷~”的一声惨叫,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原来是嫣然手持火把,猛然戳在了那头巨鹿的屁股上!
见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嫣然说道:“想到了就做啊,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