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浆果收了一茬又一茬,浆果酒酿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还是供不应求。
当白昼时节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北海商队又要整装待发了。
如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商队,是从新罗部出发的。
脚夫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货物数量,种类是否与货单一致,装载的是否稳妥。
“溪族老,今年又推出了不少新货品,孤山和弱水的土包子们,又要大出血了!哈哈!”
说话的正是北海商队的负责人,壶丘子丹。
屠鹿溪撵着胡须,得意洋洋又故作神秘的说道:“真正的好东西,现在还不能卖。这些不过是些小意思。”
“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东西到了外面,哪一样不是奇货可居,换回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奇珍异宝。”
“再这么下去,孤山和弱水联盟的家底儿,就要被掏空了!”
屠鹿溪道:“那不正合了韩餘族长的心思?”
说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如今的北海商队,光是酒就有好几种:
起泡浆果酒,这种酒采用了新的浆果品种,不会致幻,也不容易醉人,很受女士和贵族们的欢迎。
高粱酒,这是用一种叫做高粱的谷物酿的酒,提纯后看起来与水无异,入口辛辣回甘。冰天雪地中,喝上一口,全身都暖烘烘的,因此深得猎户们的喜爱。
啤酒,酒液金黄,泡沫丰富,是北海烤肉的绝佳搭档。
北海烤肉,现在特指的由新罗部出产的一种牛肉,用铁盘架在泥炉之上炙烤,再沾上贡盐,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鲜美了。
三年前先是在黑石城堡的北海酒家推出,立即就风靡开来。相比之下,罗摩族人觉着自己吃了一辈子的鹿肉、驼肉,一点也不香了。
吃的东西远不止这些,除了牛肉以外,猪肉、稻米、麦粉、土豆、白菜、萝卜、冬瓜、茄子、辣椒、酱油、醋等等。
这些冰原上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成了权贵们宴请宾朋时不可或缺的东西。
此外,新罗部还盛产各种金属制品,比如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烛台,锉刀,钢锯,剪刀等等。
新罗部的这些东西,制作精美,上面铸有漂亮的花纹,而且不易生锈,极其耐用。
这其中,最为畅销的是一种短刀,被称之为新罗猎刀,刀身差不多巴掌那么宽,一尺多长。
新罗猎刀异常锋利,用来切割猎物十分顺手,成了每个猎人都梦想拥有的随身装备。
今年,商队中又多了一些用棉布制成的贴身衣服,以及棉服。
这种棉布做成的贴身衣物,轻薄透气,柔软舒适。
还有填充了棉花的棉袄,棉袍。虽然不如动物皮毛那么抗风御寒,但也是胜在轻盈。
特别是在白昼时节天气不是那么冷的时候,穿上一件棉袄,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东西,子丹用脚后跟思考,都知道必会大卖!
还有一类全新的商品,居然是各类书籍,以及笔墨纸砚等。
这些东西在北海联盟早就普及了。
五年前,韩餘真在吐火魂的辅佐下,开始推行新政!
大约用了一年的时间,在韩餘真的铁腕之下,新政才被彻底贯彻了下去,其中自是免不了各种血雨腥风。
清除掉反对势力后,韩餘真下令在冰中筑城九座。
不过吐火魂也只是知道城的概念,至于城该怎么建,压根儿是一窍不通。
不过没关系,有困难,找罗翀。
永夜城那么多来自中原地区的士卒,就算没建过城,至少攻过城吧!
消息传给新罗部不久,罗翀特意派遣拓跋渊来辅助韩餘真的建城工作。
拓跋渊可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两件大礼。
这其一,是一整套密密匝匝的好几百张图纸。
这些图纸是阿兰带着不少人,在灵体境中加班加点赶制,然后再找人临摹下来的。
此前设计新罗城时,已经有了一整套的图纸,这次不过是在上面修修改改,除了规模比新罗城小一些,其他都差不多。
整个城市的设计为六边形,正中间是城市广场,广场左侧是城令府,右侧是罗摩神庙。
城市广场上伫立有罗摩大神的塑像,是举办祭祀、祈福等大型活动的场所。
有六条辐状的道路,从城市中心向外延展开来。
然后围绕城市中心,每隔两百步,有一条环绕城市的道路,一共四圈,最后一圈往外即是城墙。
如此,整个城市被这些道路,划分成为十八个区域。
一个区域为各类府衙,是各类官员署理事物的场所;一个区域为军营,有城市的常备军驻守。
一个区域为学坊,设置各类学校;一个区域为工坊,集中了各种手工业作坊。
两个区域开辟为休闲娱乐区,主要是公园、穿插有酒肆、茶馆、歌舞伎町等。
两个区域开辟为市场,用于贮存及买卖商品。
剩余的十个区域为街坊,以民居为主,其间设置有医馆,以及有少量酒肆、店铺等。
如果说这些吐火魂还能想到的话,那么当他看到一套名为《城市给排水示意图》的时候,他拍着脑门道:“这种东西,却是万万没想到!”
再往后看,城市消防站;兼具报时和瞭望功能的钟楼、鼓楼;多雪区域的房屋设计;城市疫病防御机制;城市防御机制等等内容,不一而足。
吐火魂连连咋舌,他当初只是觉着中原地区这种将人口聚集在城市中的方法很不错,平日里便于管理,战时又可充当军事堡垒。
但他没想到的是,城市从无到有,规模从小到大,功能从简单到复杂,期间经历了千百年的演变,才逐渐走向成熟。
对于罗摩族人而言,想一步从游牧状态跨进城市中,这中间缺失了太多的环节。
拓跋渊带来的第二项大礼,就是二百多名已经在新罗部学习了一年多的北海各部的少年。
这些人都是灵修学院的学员,灵能等级基本上都跨入到了巫师境。
他们是来协助进行城市建设的。
罗摩族少年得天独厚的天赋,让他们修炼灵体,就像读书识字一样简单。
阿兰曾经对此大为感慨!
当初在诺瓦星,巫术文明竞争不过科技文明的一个主要因素,就是培养一个巫师太难了。
科学的好处在于,它可以通过教育培训机构,快速的进行传播,学习成本极低。
科学成果,则可以通过流水线批量的进行复制与生产。
任何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对科学一窍不通,也能享受到它所带来的好处。
相比之下,有潜力被培养成为巫师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就极大的限制了巫术的发挥,使它不能像科学那样,普遍的服务于广大人民。
可是在这里,巫师也可以批量培训了!他们将不再是稀有而紧俏的资源!
这么一来,在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都能方便的享受到巫术带来的便利与好处。
阿兰不止一次暗叹道:“说不定,这里还真就是上天选定的,巫术文明崛起之地!”
当然,尽管有了新罗部的帮助,这九座城池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起来的。
但是,城可以慢慢建,但是人必须先集中。
于是,五十多个部族,被分别迁入九座城池所选定的区域,开始集中力量建造新城。
在建造新城的同时,吐火魂又建议:采纳新罗部的办学之法,将新罗部学校中所教授的课程,拿来为己所用。
为此,吐火魂亲自带领两百多人,到新罗部求学一年。
然而,一年学到的东西仅仅是皮毛,这些人在日后,还要经常不断的过来继续深造。
在新政的第三年,所有的学校开始正式招生授课。
城市还没建好,就先在毡房中授课!
联盟规定,所有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必须强制进入学校学习。超龄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
如今,九座新城已经屹立在北海联盟的领地之上,孩子们也早已进驻到崭新的学校。
笔墨纸砚,以及书籍也随着普及开了。
不过这些东西的普及,与北海联盟的一系列政策,是密不可分的。
到了北海联盟之外,这些东西的销路如何,子丹却是不怎么乐观。
不过罗翀托屠鹿溪带话给子丹,说道:“这些东西能卖则卖,不能卖就算送也要送出去!”
好吧,既然新罗部可以白送,他子丹何乐而不为呢。
他却没想到,这一批书籍可是罗翀亲自参与选编的,一套是三本册子,里面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小故事。
但是,每个小故事,仔细琢磨,却又都暗含着鞭笞合木制度,鼓励受压迫者追求自由的思想。
商队出发前,有一个简短的出发仪式,按理说罗翀应该到场的。
可是子丹张望了半天,却是没见罗翀的影子。
正在此时,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一路小跑着来到子丹跟前,施礼道:“壶丘叔叔,罗翀有些要紧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哦!”子丹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旋即说道:“贤文,有些日子不见,你出落的更加一表人才了。”
来的正是吐火贤文。
如今贤文已经无需在学校中教书,而是全力辅助屠鹿溪进行商业开发。
屠鹿溪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从前,因此很多事情实际上已经是贤文在主持了。
屠鹿溪对自己的这个学生非常满意,经常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这孩子,和我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要是能再贪财点,那就更好了!”
子丹与贤文又寒暄了几句,就率领商队启程上路了。
没见到罗翀,多少有些遗憾,不过他也知道,随着新罗部的发展,罗翀要忙的事肯定比以前多的多,分身乏术也是正常的。
而此时,在新罗城五十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个身穿黑色皮甲,内罩红色战袍,腰悬黑色宝剑的青年,正在纵马飞驰。
这骏马遍体彤红,奔跑起来四蹄飞扬,快似闪电。疾风吹拂,鬃尾乱乍,远看好似一团红云!
马上的青年英俊威武,身姿挺拔,年纪轻轻却掩不住一股英雄气概!
正是韩餘烈马,今年一十八岁,已经长大成人。
此刻,烈马脚踩银镫,双手持弓,正在追猎一头仓惶逃窜的麋鹿。
麋鹿东奔西走,骏马也随之左冲右突,而烈马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不受影响。
瞅准一个机会,烈马弯弓搭箭,抬手就放。
箭似流星,呼啸而去,不偏不倚,正中麋鹿脖颈。
麋鹿又挣扎着跑了几步,才扑通一下卧倒在地。
烈马见状,轻勒马缰,让赤焰火云兽放缓步伐,一溜小跑的朝着麋鹿跌倒的位置跑去。
将将要靠近麋鹿,忽然一声咆哮如惊雷般炸响。
一头身长两丈开外的巨兽猛然间窜了出来。
这巨兽体型修长,胸阔腰细,肩背及后臀处,肌肉高高隆起,饱满而圆润。
黑色兽毛油光发亮,极其顺滑,随着巨兽的起伏,如水波般荡漾。
一颗大脑袋,状似龙首,粗大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热气。
这巨兽抢先一步窜到麋鹿身前,朝着烈马这边大吼一声,獠牙外翻,如同凶神恶煞。
那意思好像是在宣告这猎物已经为它所有!
赤焰火云兽先是吃了一惊,前蹄高高扬起,肋下忽然展开一对翅膀,呼扇个不停。
这马乃是神骏,待看清眼前的巨兽,不退返进。
四蹄刨地,铿锵有力,响鼻连连,嘶鸣不已。
看那劲头,挥舞着双翅就要上前与巨兽一决高下。烈马连声喝止,却是根本拦不住。
那巨兽见状,却忽然收敛身形,停止咆哮,静立在原地,一脸不屑的看着火云兽。
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小样的,就你还想跟我动手?”
火云兽似乎看懂了巨兽的心思,愈发盛怒!
只见它纵身一跃,来到巨兽身前,高高抬起两只前蹄,就要朝那巨兽踩去。
巨兽不慌不忙的往旁边一闪身,轻轻松松躲了过去。
捎带手伸出爪子一扒拉,将受伤的麋鹿拖到了自己的身旁。
火云兽显得愈发暴躁,踏前两步,挥动双翅劈头盖脸的扫向巨兽。
却见巨兽猛然一塌腰,全身紧绷,匍匐在地,做出一副要出击的姿态,朝着火云兽就是一声怒吼!
毕竟一个是吃肉长大的,一个是吃草长的大,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之上,火云兽立时被巨兽的声势逼退了好几步。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人影好似飞仙一般从天而降,正落在巨兽背上,轻声喝道:“小白,你又在欺负火云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