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凝从善如流的接过黑檀木描金漆盒,垂眸抿唇浅笑,她就说八哥像个傲娇大小姐嘛~!
瞧瞧这高傲的眼神儿,别别扭扭的姿态,明明是好意,偏偏好话不好好说,平白给人想要揍他的冲动,倒是挺适合当御史的哈。
漆盒打开,里面一正一反静躺在绸布上两方砚台,一紫一青,石质致密坚实、幼嫩、细腻,温润如玉,质柔而刚,按之如小儿肌肤,雕刻精美。
“这是……桃溪梅花老坑出产的青云直上和紫气东来?”傅佳凝不可置信地抬眼,定定看向了傅八哥。
傅八小脑瓜一昂,跟个开平孔雀一般无二:“怎么样?可心仪否?”
这两方砚台为一块阴阳两色石所出,乃唐朝佳品。寓有“君臣一家,君圣臣贤”之意;若是夫妻同用,则是“凤凰相偕,琴瑟和鸣”之意。
想到此,傅佳凝一顿,眸子眯了眯。
好啊,不愧是怼人小能手,亲妹妹都不放过。
这不就是揶揄……她和邵墨卿这桩婚事呢吗?
小样儿,还挺隐晦的哈。
傅佳凝眯眼看向傅八,勾唇一笑:“八哥有心了,等妹妹养好身体,定当亲自挑选回礼,必不负八哥一番好意。”
傅世泰忍不住抖了抖,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九妹,他竟然有点儿怂。
这还是他那个好欺负的妹妹吗?
以往他内涵妹妹的时候,从来就没被一眼看出来过。
有时候是第二天,有时候是需要其他三位哥哥拆台提点,九妹才会发觉其中关窍。
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九妹怎地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门道?
明明是可以以君臣一家那一套糊弄过去,还能让九妹露出傻乎乎地笑来的。
等她恼羞成怒的时候,早就过了可以发作他的最佳时限,只能恨恨咬牙切齿念着他、恼着他。
四个哥哥里面,九妹一直都是记他最久的。
为了争夺妹妹多一线的关注,他可是绞尽脑汁,心思花的不比哥哥们少。
刚刚他可是看出大哥一脸不赞同地要开口了;
三哥就是个武痴,没看出来;
六哥就一人精,正转着眼珠儿想使坏来着。
若非妹妹眼力眼界都见长,大哥和六哥必然要一语道破,惹得妹妹瞪他;父亲一怒罚他跪祠堂抄书;母亲怕是也不会拦着不让。
他若想,倒也可以强辩遮掩,但六哥那一肚子坏水,必然不会让他躲过难堪。
然付出如此代价,能让他再见妹妹愤愤瞪他一眼,倒也值了。
傅八撑着高傲一哼,拿鼻孔看他六哥,给了九妹一个“算你厉害,下回再战”的下巴颏。
傅佳凝无语凝噎,这傲娇八哥明明跟邵墨卿同岁,却在心智上幼稚了许多。
四位哥哥都很喜欢她这个妹妹不假,只是表达方式各有不同。
大哥的喜欢就是拘着妹妹多读书,搞博闻强识那一套。
三哥的喜欢就是教妹妹骑马射箭,要不是担心女儿家习武会长得五大三粗,估计傅九现在应该也会是个中高手。
六哥的喜欢也挺独特,从小就想拐带妹妹去经商,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成功过。
不过原主会看账,倒是托了六哥的福。
八哥的喜欢更独特,那就是我喜欢你我就欺负你,让你咬牙切齿的记住我。
毕竟越是生气,就记忆越深刻嘛。
就像很多好,常会被人忽略,往往仇恨、怨怼会记一辈子。
八哥也不知道从哪儿悟了这么一套“疼宠”人的方式,总是以戏耍妹妹为乐。
不过他倒也不过分(过分会被全家教育),但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地想揍他。
傅八这种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然若傅佳凝被外人欺负了,傅家上下可没有一个人会依。
那是真帮亲不帮理,护短护到底的主儿们。
虽说刚被内涵了,但说起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傅佳凝还真不会上心。
相反的,她很喜欢这种家庭氛围,这是她从未享受过的特级待遇。
四位哥哥送完了礼,就被父母挥手赶走了。
傅嬷嬷笑眯眯地将四只木盒抱走,帮自家姑娘收进书房去了。
傅百松柔和着一张脸坐在秀墩上,摆弄着黑瓷碗,眼底藏了笑意:“收了哥哥们的礼,可是有精神了?”
傅温氏嗔了夫君一眼:“我看八哥儿是随了你,看谁顺眼就欺负人家,这不是存心招讨厌呢吗?”
傅百松闻言哈哈一笑:“夫人教训得是,为夫受教……”然不改便是。
傅百松没说,傅温氏又怎会不知?
看着父母感情如此好,傅佳凝心头暖烘烘的,满当当的都是幸福。
不过……她对自己如此狠心,可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出戏呢。
她在傅温氏的温言软语下,喝了一碗燕窝粥,肚子里有了点底子,这才再次现出眼底的惊恐和忧虑。
见她如此,傅百松跟发妻对视了一眼,不明其意,也都收了笑。
傅温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小心试探着:“娇娇啊?可是有何心事不成?怎地又闷闷不乐了呢?”
傅佳凝闷闷地“嗯”了一声:“事关我那桩娃娃亲,我想与父母单独说。”
傅温氏心道:“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这事儿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过去了,尤其现如今娇娇还摔了马,受了伤……她在傅家说的话,早在女儿归家前,就已然传进了他们夫妻耳里。
此事绝不能任由女儿任性妄为,但也不能委屈了她的娇娇儿。
傅温氏也觉应该好好跟闺女谈谈,遂挥退了一干下人。
冬梅和春兰出去前,没错过自家姑娘眼中的委屈和愤恨。再想到姑娘在邵家大闹一场,彻底得罪了邵二郎,也就安了心。
两人跟着夏竹和秋菊一起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安安分分地站远了,没有去窥探房内三人正说着什么。
傅佳凝再三要求母亲确认外面没人探听,这才缓缓开口。
她仅仅开了个头,就震住了父母,惊得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说:“父亲,母亲,女儿这几日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女儿梦到傅家被奸臣所害,一顶通敌叛国、谋反作乱的大帽子扣在了傅家头上。
一夕之间,国公府大难临头,傅家九族尽灭,血流成河。
唯有女儿被人偷换了出去,百般羞辱,最后被人扔到了坟地,一脚踩断了脖子,死不瞑目。女儿不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