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绍王府中院酒气肆笼,妒火重生。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光是那个眼神他便知道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哪里是什么性子寡淡,哪里来的这么多不习惯,分明是不喜欢不在意甚至是不屑罢了。
他只是不甘啊。
做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竟分毫不能撼动顾承御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从来就不贪心啊,也从未想过要彻底顶替那个人的位置。
所求的不过是她能分出一星半点的心思,叫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可她予来的尽是冷静。
叫人心寒,叫人生恨的至极冷静。
便是前一刻还在言笑晏晏,见他走近些就立即收了脸的疏离。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饶是在外机关算尽,对她,他从来就是最有耐心,最是诚意的。
从前说过的等她,只她一生,不以权压人,克己复礼,善待众生。
他可曾食言?
可曾食言!
这些日,他一遍遍在告诉自己,只要他肯努力就一定能如愿,他一定还有机会。
直到如今。
此时此刻他才算彻底明白了。
只要顾承御在。
只要那个人还在。
即便再是罪大恶极,再是落魄低谷,他也休想近她半分。
就是一个笑脸,一个正眼都是奢望!
萧霆睿猛地灌了两口酒,满眼氤氲,敛了消颓几许。
顾承御。
从来就是最多余的那个,从一开始,便是插足夺爱的那个!
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年仲夏,小河州边,第一眼看到她的人分明是他啊。
就连那次街头地痞,原也该是他出场的戏码。
却不想,忙碌一场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今的他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弥补因那个人而错过的初遇,他做错什么了。
身为她的丈夫,叫那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彻底断了念想,还他安宁度日,他做错什么了。
身为皇子,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储之战,清除党羽,扫清障碍,他做错什么了。
允家无权无势,给她兄长加官进爵,堵了允家高攀的众口流言,他做错什么了。
这桩桩件件。
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萧霆睿执着酒壶仰头灌下,冲刷得心里愁云阵阵。
便是像彻底焊死深处,不得见人,不得触碰。
啪一声。
空酒壶重重掷在地下。
“拿酒来!”
那夜,不知借酒几多,却是愁痕愈显。
直到鸡鸣时分,德福实在心疼便劝说了几声。
“伤身?”萧霆睿只苦苦发笑,顿了瞬,就魔怔的狂笑起来:“伤身也好,伤身也好啊!”
“明儿还要早朝,奴才扶您去歇着吧。”
“区区早朝,就是罢了又如何!”
德福心中一惊,连忙就要劝阻他。
他却只毫无所谓的摆摆手:“她都不在意,我再努力,位极人臣,即便坐拥天下又如何!”
踉跄了几步,两眼却是执念般直直望着关雎苑。
关雎。
便是他初见她时的场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如今看来,竟是那样可笑,那样不堪。
德福看了看主子。
又看了看主子看的方向。
瞬间反应过来。
在德福再三鼓励劝说下,他深呼吸几息,踉跄了两步。
借着里头微弱光束,他心里滚烫不已。
顿了片刻却是停了下来。
“本王答应过她…”
“殿下糊涂。”
德福轻声打断他。
“殿下常常说夫妻夫妻,可,就是奴才这阉人都知道,只有存了肌肤之亲才算夫妻啊。
王妃年轻又面皮薄,这种事殿下不主动些,难道还要王妃来提不成?”
边说往他近了半步:“殿下且想想那顾世子,要什么直取便是,虽说粗鄙蛮横了些,奴才瞧着倒是十分可行的。
奴才知道殿下看重王妃,舍不得亦是不屑去用那种手段,可如今这般相处未免自苦。”
往主子眉眼看过,见他有了几分动摇松缓之意,德福继续说道:
“殿下待王妃素来最是宽厚有礼的,奴才看在眼里,王妃自然也会记在心里。
莫说如今借着酒劲儿,就是常日偶有逾矩,王妃也不至于好赖不分的同您置气。”
说完便是极其懂事的再给他送了壶酒。
望着暗光下一闪而过的绰约人影,他心里猛地躁动几番。
脑子里便是毫不受控放过好些画面。
她和顾承御宛如佳偶天成,言笑晏晏的。
毫不顾忌冲那个人气怒甩脸子耍小性的。
对他却是每每凑近半步就如躲避瘟疫。
还有无穷无尽的冷静疏离。
就是今夜,分明怒火分明,却只淡淡丢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算是将他彻底打入冷宫。
她何其武断。
竟从未问过半句就私定了他的罪。
也从未想过,其实他是愿意听她发脾气的呀。
他愿意受着她的撒泼打骂。
便是无理取闹,他也绝不还口,绝对字句珍藏于心。
他甚至想,她是不是都忘了他才是她的夫君,忘了他才是最懂她最爱她的那个人。
萧霆睿眼光一黯,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抓上酒壶就猛然灌了个干净。
原就受着酒精操控,满眼氤氲的他瞬间又多了几分负重,腿脚显然远不如方才那般稳健了。
萧霆睿猛然摇摇头,胡乱推开德福踉跄而去。
想是烈酒摧情。
到了此刻,他再无心遐想其他,每走一步便是回想着茶楼说过的那些话。
常日最是循规蹈矩的人说了那许多浪荡下流的话,现在就禁不住去想。
那么瓷肌似雪,柔若无骨的身体,香云帐暖究竟是何种滋味。
自幼受着孔孟之道,一举一动皆透着清贵之气的她娇喘放荡起来又会是何等销魂。
萧霆睿喉间燥意滚动几番。
木了片刻,狠力掐了掐掌心,终是推了门。
她喜素静,不光是常日打扮,就是房里装潢也皆以淡色为主,伴着那不知什么名的淡香,他只觉心里温暖,带着内里情欲越发翻滚。
里头十分安静,衬得他的呼吸心跳声格外突兀。
试探着看了几眼,然后轻轻阁上房门,尽可能控制着放缓动静往里徐徐而去。
走过外阁,将那珠帘一掀便是她歇息的去处。
他尽可能的压着暗涌惊涛,但见霜花纱幔那头的影影绰绰,他心里一沸,便是猛地发起烫来:“安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