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滚!!”
撼天震怒倏而响起,旋即就见柳兰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拾一正发着愣,房里又突然传来掀桌砸柜的动静。
声声堪比雷霆,可怖至极。
柳兰儿心里一惊,甚至来不及解释半句就踉跄着跑了。
拾一慌里慌张的疾跑进房里的时候,顾承御犹在发疯发怒。
一脚踹翻了茶案,狠狠挥了那白釉瓷瓶又抓起玉佛摆件往门窗砸去。
“你为什么这么下贱!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贱人!贱人!!”
“侯爷!侯爷!”
见他胡乱发泄一通,再没了东西能下手后竟是抡了拳头要去砸墙,拾一忙去拦了他:
“那是新晋花魁,那、那就是个下贱货……对,那就是下贱货!
二姑娘、二姑娘是好的,侯爷,二姑娘还在尚水榭呢。”
尚水榭。
允今安醒来已是第二天午时。
窗边熏香袅袅,早已将房里的血腥药气彻底掩盖。
朦朦胧胧的刚睁了眼,吉祥便噗通跪在床前磕起头来:
“奴婢知王妃的清白,可昨儿那样…奴婢是真的不敢啊,我要是多嘴,侯爷就会打死我的,侯爷真的会打死我的…”
话一落音,那不堪到崩溃的画面就徒然闯进了她脑中。
如鬼如魅,层层攀扯拖拽着她原就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尊严。
肆意凌辱,叫她痛不欲生。
她忘不了那身扯得稀碎的衣裳,毫无底线廉耻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他推送于人前,一双双投向她的眼。
忘不了被戳着脊梁骨,被骂着这辈子都从未听过的污糟话。
忘不了兄嫂的死,言哥儿的困。
忘不了那个人的暴戾疯魔,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的凉薄阴鸷。
叫她屈辱叫她绝望叫她惧叫她恨,却又那么无力。
面对那彻底入魔,药石无医的人间地狱,她也会一遍遍的去想,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叫一度让她深陷温柔梦中,暗喜只该戏文所有的翩翩少年郎竟疯魔至此。
可越是走一步她便越是看出,从来就不是什么翩翩少年郎变得疯魔,只不过本性暴露再经放大罢了。
昔年的温柔梦也不过是一个愿意织造,一个愿意相信罢了。
从一开始,他不就是暴戾至此吗,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从不敢想那巴掌有一日竟会落在她的身上,更不敢想竟会累及母族。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赴那清洲宴,不该闯入他的眼,不该信那英雄救美的戏文,不该接受他的示好,不该去招惹那等恣意狠毒的恶魔。
如此,或许还能换得家宅安宁,换得前一刻还举着戒尺要罚她,一见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便和软下来的兄长,还有槐花树下温温柔柔看向她的嫂嫂,整日追着她跟她练字温书的言哥儿。
从一开始,她要的也不过如此。
“来,看看咱们鼎鼎大名大名鼎鼎的绍王妃。”
凛凛冷腔不期而至,允今安心一惊,擦了泪仓惶坐起,正对上帘外那嘲意四溅的嘴脸,及轻偎在他怀里的姑娘。
光是一眼她便看出,那姑娘眉宇间似她两分,偏是那份装扮,满身风尘之气。
又来新招了吧。
她不敢深想。
因为一忆起昨儿那份折辱,她就猛地打了个颤栗,然后有些遭不住的下了榻。
“躲什么。”顾承御直接把她捉回一同捞进怀中:“来,介绍介绍。新晋花魁,柳兰儿。”
在她偏生想要躲开,他钳住她的那手就愈发用力起来:“细细看看可是与你几分相似,便是称作姐妹,也不亏吧?”
允今安刷一下又白了脸。
却也知道如今再顶撞他只怕是会激得他做出更为疯魔的事来。
几度气怒上涌,甚至是不计后果的和他拼了这条命的想法都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见她火气一晃而过的眉眼,顾承御压抑已久的不甘之意就疾涌了上来。
“怎么,嫌脏啊。”
有意停了瞬,他冷笑:“见一个勾引一个的下贱妇人,说来……你还不如她呢。
她比你干净,比你听话,比你爽快,比你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下贱,承认自己喜好权贵,给了自己明码标价,不像你,做了婊子……”
“恭贺顾侯喜得佳人。”
清清冷冷的几字震得顾承御当场怔住,没能说出口的话也忽然扼在了喉间。
就那样看着她,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允今安则像个局外人,甚至没有看他半眼就直接出了房。
过了一阵,见气氛有些不好,柳兰儿讪笑着抚上他心口:“爷莫恼,是王妃不知好歹……啊!!”
话没落音,柳兰儿就被猛然而来的一耳光扇栽了地。
那力道着实凶猛,柳兰儿耳内一嗡,当即就痛变了脸,一边是惨无人色的煞白,一边正是迅速红肿起来的巴掌印。
“提她。”冷戾目光微微眯起,顾承御低斥了声:“凭你也配。”
说完极其不耐的叫了拾一。
原本是想打发她了事,可见着落在帕子上的两滴血,他又忽然想起些什么,眼神就开始复杂起来。
没多时,拾一出来传话:今夜侯爷在尚水榭用膳。
近两月来,这是侯爷头一回留下来用膳,全院上下不敢怠慢。
然后。
一开席,就见他搂着柳兰儿来了。
入座后便是将她揽在怀里,亲手喂食,言笑晏晏,耳鬓厮磨,同饮一杯酒,共食一块糕,暧昧至极。
允今安只当没看见一样,默默吃着饭。
见她这样,顾承御又想起折腾她来,时不时叫她来添酒倒茶。
怎奈此时的她就像个小木偶,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顾承御不免又气怒起来。
但也知道断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末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要柳兰儿留下来,然后看向允今安。
哪知她竟仍是毫无波澜。
不慌不忙的漱口净手,然后淡淡说了句失陪就回房了。
顾承御深深呼吸几次,给拾一送了个眼神。
拾一就疾步跟上去拦了允今安。
“今儿是侯爷和柳姑娘的好日子,原也不打紧,这等事也是不必同二姑娘说的,只是侯爷睡惯了主屋,不知二姑娘能否移步偏房。”
允今安往孔嬷嬷看了眼:“劳请嬷嬷去收拾……”
“不必了。”拾一强行打断她,然后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侯爷说二姑娘的榻就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