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分?”
闻听此言,以往画面就再如魔怔徒然闯进了他眼中。
额上青筋顿时交织绷起,顾承御猛地弯下身一把钳住她下颌迫使抬起脸来:“我同你,又有什么情分。”
“你告诉我,我同你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趁我落魄,琵琶别抱的情分?
拿着我送你的钗子插进我心口,高高在上说要我叫你做王妃的情分?
为你锒铛入狱,险遭横死,却是连面都见不上的情分?
还是弃我如敝履,伙同其他男人落井下石肆意践踏的情分!”
再提这些,他眼底似血:“本侯待你如珍如宝,便是知你绝情无意,还是等你信你,换来的又是什么。
昔日之事,王妃健忘,本侯却是铭心刻骨!”
“我…”
“以往之事,王妃绝口不提或许还能好过一二。”顾承御强势的打断她:“再用这种话这种模样来恶心我,莫说允小子,就是你那小白脸,也休想得以善终!”
说完将她一甩就要拂袖而去。
下一刻却再被她扯了衣袍。
“好,我不提从前、我不提从前。”她尤为笨拙的擦着眼泪,尽可能的收了那怜怜凄凄之态:“敢问顾侯,究竟要如何才能放了言哥儿。”
“那且看你能起何用。”
允今安僵了一下。
望着他阴沉着脸透出的凛凛寒光,她好像想起些什么,握在衣袍的指骨突然就用力起来。
默了少晌,她惨白无色的唇微微蠕动了几下:“顾侯上回……我愿意。”
允今安甚至不敢看他,声轻颤:“只要顾侯放了言哥儿,我、什么都愿意。”
她话一落音,顾承御就冷笑起来。
“既知是上回,如今又说来做何。
便如你口口声声的以往情分,自己没那福分没端稳可来怨尤本侯?”
“王妃就是不懂今非昔比,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以我如今,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你,一个贪慕权贵下贱至极的妇人身子,凭何自荐?”
一字一句不似暴戾时的狂风疾雨,却都是冲着她最痛处而去。
允今安那脸色显然是越发惨白难看起来:“顾侯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放了言哥儿。”
“本侯何时说过要放了他?”
略过她愈发异色的脸,他冷声道:“他痛,你便跟着痛,你每痛上一分,便能叫我舒心一分。
我为何要放了他?”
“你、从未想过要放了言哥儿?”
允今安怔怔的看向他:“你竟从未想过要放了言哥儿?”
“不单单是他,就连王妃你,本侯也从未打算要放过。”
恍若一个惊天响雷,当场震得她狼狈不堪。
“所以,只要我诸事顺从就能换他无恙,言哥儿的生死皆在于我,都是为了诓我入局,为了更好的折磨我报复我而使出的权宜之词?”
“看来,王妃还不算太笨。”
顾承御满眼讽刺,微微倾下身捉着她的手腕强迫着卸了力:“日子还长,王妃且慢慢受。”
“这些日,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卑贱如蝼蚁,苟延残喘,究竟有多少的深仇大恨,折磨我至此还不够?”
顾承御却道:“昔日之辱,当数倍奉还,怎么,王妃日日挂在嘴边的睚眦必报,如今竟是认不得了吗?”
睚眦必报。
数倍奉还。
望着那写满恣意掠夺的嘴脸,允今安眼底如墨。
下一刻却是极其突兀的发起笑来。
笑得魔怔。
笑得浑身乏力。
事到如今,她方知从前愚笨。
顾承御是什么人。
便是一句不敬,一个眼神都要杀其泄愤的人,更何况是对昔年有负于他的她。
她早该想到,从他里应外合回京的那一刻起,从他挥剑斩杀萧霆睿,屠尽允家逼死长嫂的那一刻起,她就已是他的掌中之物。
被他拿捏着软肋弱处,一次次任他把玩,任他狎戏。
如今厌了腻了,也要叫她痛上千百回,未死心先残。
此为,诛心。
是她蠢笨,竟真的相信他会放了言哥儿。
可能从一开始也只有她相信。
允今安犹在发笑。
在众人惊惑鄙夷的目光下,她脸色忽然一怔,哇一声呕出一口血来,身子便软如水一般往地下瘫。
顾承御一把接住她,摸到那毫无温度的身子,几近停歇的脉搏,他的心猛地坠了一下,两手也不住的打起颤来:“安儿…安儿!”
“她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还不醒!”
初近午时,雷霆之怒在弥漫着浓重药气的朝熙园响起。
而后便是众郎中及宫中御医颤颤栗栗跪下求饶的声音。
“气急攻心易解,郁症…难医啊!”
“郁症!何来的郁症!”顾承御跨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御医,紧紧逼视着他,暴怒至极:“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她全身上下吃的用的哪件不是稀中之物,何来的郁症!你告诉本侯,郁从何来!!”
御医心里一骇,忙不迭的又下了跪:“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召尔等前来是替本侯解决问题,再敢咒她半句,叫本侯听到半分不悦之词。”
后话未尽,却也正因如此,当场便震得众人一惊。
在那撼天磕头求饶声中,一位年迈老郎中诚惶诚恐开了口:“夫人、心阳不振寒凝血瘀而致心脉阻塞,上、上回小人便说要夫人心情通畅……如今…”
“上回?”
顾承御捕捉到了那极为关键的词,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然后徐徐转去了孔嬷嬷吉祥那头。
中秋那日见他那般暴戾狂躁,这俩人哪里还敢同他说她吐血的事情。
如今撞上这莫名的滔天怒火,两人又是神色一变,噗通跪下说了实情。
顾承御脸色忽而一戾,便是叫了拾一。
不多时,院落响起此起彼伏的鞭声及凄惨哭求声。
众郎中和御医趴在地下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听着最后通碟:“她安然无恙便罢,若有半分闪失,尔等…”
语气停了瞬,寒沉漆眸往众人一扫而过:“下场自知!”
朝熙园又奔忙起来,各种商讨,强行灌药,施针。
人心惶惶,众重交错。
所幸的是到了黄昏之时,她脉象终于逐渐平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