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今安闭了嘴。
就坐在那直愣愣的看着他。
不论他问她是谁,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就只定定的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回答我。”
几次询问无果后,顾承御眼底凶戾了几分,钳在她肩上的手也突然用力起来。
哪知允今安不怒不怕,反是有些不耐的抬手往他肩胛拍了一下:“兄长昨儿才说要好好疼我,今儿倒动起手来了!”
顾承御道:“你再玩花招,明澈的今天,便是允泽言的后路!”
语气虽重,但对上她清澈明眸的那瞬,他指骨显然在不自觉间卸了些力。
“允泽言?”
允今安蹙了眉,眼里迷惑不已:“谁是允泽言?”
“也姓允……”
她沉吟几许,像是丝毫没能留心到他的神色,就直接撑上他前膝平视着他,眼波漾漾:“是咱们家的人吗?”
“还有明澈……他怎么了?”
“允泽言,你的侄儿。”
允今安两眼徒然瞪大。
看了他一阵,然后像个小大人一样抬手摸了摸他额头:“兄长怕是魇着了,我哪来的侄儿?”
一眼如水,透彻盈盈,倒不像在做戏。
顾承御就发起愣来。
不认得允泽言。
却认得明澈。
又口口声声说着兄嫂。
就证明她还记得她自己。
顾承御看着她:“你,现在多大了?”
“兄长就离谱,还当我是三岁娃娃,尽问这些。”
允今安又气又莫名,拨开他的手就下榻倒了杯水,边问:“还有,兄长说明澈怎么了?”
动作行云流水,对他毫无防备,真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但听那话,顾承御原就狐疑阴寒的眼又漆了几分:“你很在意他?”
允今安点头。
顾承御那拳头倏的握起,下一刻却听她道:“同是哥哥,他每次都是好言好语的同我讲道理,你就想着罚我抄书打我手心,都不知道谁才是我的嫡亲兄长。”
“头部受创,打击过大而致记忆错乱混淆也并非先例,切勿刺激,再悉心调养着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顾承御看着正乖乖抄书的她,虽有郎中那样说了,他还是不敢信。
这女人分明对他恨之入骨,前一刻还闹得那样难堪,便是失忆,便是认错,也不可能将他认错。
何况允立诚生来稳重,加之早早担起家庭重担的缘故,抬手投足间皆是刻板老道。
不论身形外貌,还是行为举止,和他哪有半分相似。
便是认错。
也不能把这俩人混淆吧。
顾承御想了想,一步步走近她。
但站在她身后看了她半晌,甚至抬手搭上她的肩,她都没有半分反应。
若在从前。
便是交好之时,她也断然不会任他做出这等亲昵之举。
“长嫂可回来了?”
在那片看似和气的静谧中,允今安突然开口问。
顾承御就怔怔回了神:“有些事未完,说近、日都不会回来了。”
允今安低低哦了声,继续垂着脑袋抄书。
看了她一阵,顾承御仍是心存狐疑:“先别写了,来吃些东西。”
允今安很乖的收了笔,然后很自然的拉着他的手起身。
但她不知道的是,顾承御牵着她往外阁走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给拾一送了个眼神。
只知道没过多久,房里就多了只食盒。
“这是新鲜肉脯,口感极佳。”
顾承御端出一碟子肉干,然后缓缓推到她手边。
目光便是寸步不离的落在她脸上。
“兄长也吃。”
“…我吃过了。”顾承御反手推回她递过来的肉干。
道:“特地给你留的。”
允今安哦了声。
甚至眉心都不曾皱过半分就把肉干送进嘴里吃了起来。
然后很自然的接了他送来的茶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个干净。
全程没有半分异样。
允今安连着吃了两块就开始说犯腻,目光就随意看向了食盒的下一层:“这是什么。”
见他无声,她便直接去揭。
顾承御没有阻止她。
目光却犹是片刻不离的落在她脸上。
允今安则一心看着那食盒。
盖子寸寸而起。
一揭开。
原来只是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而已。
浅香润气,清新扑鼻。
允今安就笑了,可碗实在太烫,她刚上手就猛地缩了回来。
“慢点。”
顾承御难得的见了真笑,替她把碗拿出来,却听啪嗒一声。
掉落出来的赫然是言哥儿的平安锁。
允今安愣了一下。
顾承御那犀利锐目便是微微眯起,却见她拾起来后反问:“我的平安锁怎么会在兄长那。”
仍是盈盈似水。
不带半分异样。
顾承御随意寻了个借口:“你那丢三落四的臭毛病,如今倒来问我了。”
允今安尤为爱怜的擦了擦那平安锁,笑着说:“那我得好好收起来,将来可是要传给我侄儿的。”
到这个时候,他眼底的警惕之色才算慢慢散了。
“先吃吧,一会凉了。”
允今安低下头乖乖吃了两口。
无意望见拾一的那一刻却是猛地打了个颤栗,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了顾承御。
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顾承御示意他退下。
回过头见她仍是隐隐不安的小模样,便问了声:“怎么了?”
“他长得凶……”
允今安委屈巴巴道:
“还一直在偷看我。”
说完往外看了看,确认见不到了拾一才往他凑近了些,压着声音说:“我害怕。”
这倒是了。
什么样子的主子就带什么样的奴才。
他魁梧高大,一副英气,还能引个柔弱小厮不成。
顾承御就笑,似试探又似打趣着说:“那你就不怕我吗。”
“你是我兄长。”
字句真切入肺腑,眼波如斓曦,拨得他的心当即漾了个轻颤。
“是。是。”
顾承御笑着摸摸她额前小绒发:“兄长在,不怕。”
夜里。
“侯爷真的相信二姑娘失忆了?”
见他陪着二姑娘用了晚膳后又极有耐心的看着她练了会字,这会子终于得空,拾一就忍不住问了。
不是不愿他和二姑娘好。
只是这些日的事情他看得太清楚,把这么个将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留在身边无异于自取灭亡。
更重要的是。
这失忆…
那些日把她折磨成那样也没见过她有什么不妥,哦,如今摔了一跤,死了个好友就…
失忆了?
未免荒诞。
顾承御冷冷笑了声,不带半分情绪道:“她愿意玩,我就陪她玩。”
说完正欲出院,却听偏房忽然惊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