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洛阳以北、黄河岸边的北邙山上;正是一片古木森列,苍翠如云的盛景。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若是到傍晚时分,则是可以俯瞰远眺,洛都城内的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
因此,素以“邙山晚眺”,名闻“洛阳八大景”之一。
此外,邙山临近古都洛阳,山虽不高,但土厚水低,宜于殡葬。是以历代帝王所选梓宫归处。因此,光是邙山上就有八座东周王陵、五座东汉帝陵、两座曹魏帝陵、五座西晋皇陵、六座北魏皇陵。
又另有四座后主皇帝陵,分别是蜀汉后主刘禅、东吴后主孙皓、南陈后主陈叔宝、百济国王扶余义慈。以及相关的皇族宗室,后妃公主、亲信大臣,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散落于周边的陪葬墓地。
而除了数量巨大的帝王陵外,山上同样还葬有许多历朝历代的名人:著名的有商代伊尹,不食周栗的伯夷叔齐;东周的苌弘、纵横家苏秦、张仪;秦相吕不韦;西汉文学家贾谊;赤眉军首领樊崇;
东汉天竺大僧竺法兰、摄摩腾,定远候班超,强项令董宣;曹魏千里驹曹休;西晋文学家石崇;北魏权臣尔朱荣;本朝诗人杜甫、王之涣、孟郊,宰相狄仁杰、刘幽求,武则天男宠薛怀义,大书法家颜真卿……
因此,在格外厚重的人文积淀,和历史渊源的双重加成之下,这里也是历代文人名士的怀古揽胜,乃至是避暑纳凉的重要去处,诗人张籍诗云:“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
而此时,位于其中地势最高的翠微峰顶上,大名鼎鼎的玄元皇帝庙前;一处看似古朴斑驳的凉亭当中,也端坐着不同身份打扮的数人,在四散的扈从、亲随隐隐警戒下,遥遥眺望着金墉城的方向。
只是这几人哪怕是大热天,又正当一天最热的午后时分,却都戴着用以遮掩身份和长相的各色面具。而与身后历经风雨沧桑,而显得古朴斑驳的玄元皇帝庙,形成某种诡异的对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籍故出来一趟可不简单,没工夫陪你看风景、打哑谜的……”其中戴着狭笑狐面一人,用年轻而略显嚣张不耐的声调道:“不知道还有多少美娇娥,等我去品鉴呢?”
“当然是有紧急之事,我刚刚得到了城内的传讯,看来你们安排的人,又一次失手了。”另一个戴着咆哮熊面之人,这才用习惯了打官腔的声调,四平八稳的开口道:“且令诸位收拾好手尾。”
“这一次可是三方同时出手,还动用好不容易培养和调教出来的妖鬼七宿;难不成连一个最基本的目标都未曾达成?。”又一个赤颊鸟面人,不禁大声抱怨道:“白瞎了那番偷天换日的手段了。”
“朝廷既然已经有所察觉,别设这个衙门隐隐针对,又哪有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次也只是中心开花打个招呼,表明当下的决心而已。”第四位头戴法冠白牙象面的人,却是语气坚定而沉厚道:
“更何况还有那个灾星在,按照惯例,无论我们多少策划,都会因此凭多横生变数的。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个青口狮面人,也不紧不慢的附和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何事?真是越活越老、胆气越小么?”狭笑狐面人忍不住讥笑道:“明明是他屡屡挡了我们的大业,又坏了诸般的事情;现在倒叫人要束手束脚的退让三尺,难道不该早就铲除祸患么?”
“但他终究是一己之力而已,怎比我辈四处出击的合众之势。明明我们在外间已经颇见成效了;为何还与之纠缠不休么?”青口狮面人不为所动的摇摇头道:“更何况,就没人想过怀柔笼络之?”
“此事看来,其实也不完全是坏处。相比眼前些许烦扰,东都中还有人比我辈,更迫切能眼不见为净吧!”最后,还是提供消息的咆哮熊面之人,在他争起来之前抢先和稀泥道:“他呆不得长久,短时之内,就不要在横生枝节了。”
短暂的通报消息和议定对策之后,他们就消除了多余痕迹,在山林中分批各自离开。然而第四位离开的白牙狮面人,却又刻意在一处山道折角处命人停下,而等到了最后离开的法冠象面人。
“都是些急功近利之辈!昆墟之中运出来的那些密藏和神骸,隐然有所复苏之势,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功夫,自然就会有更多的成果;”法冠象面人当先开口叹息道:“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啊!”
“谛听主所言甚是,在下明白了。”青口狮面人却是心照不宣的恭声道:“稍后就着手与这些,已经跟不上时势的鼠目寸光之辈,开始分割和甩脱便是了。还请曜主继续提携共进才是。”
“你很好,这率兽食人的名声,终究于日后宏图大业有碍;如今已经积累足够的名声和震慑;剩下的就是阴蓄实力等待变数和转机,而不是更多的过犹不及引人注目。”法冠象面人赞许的点头道:
“当然了,此辈眼下尚且还是有所用处,也要借助他们的手段来震慑世人。但凡事先做好准备,一旦最终时机来临。就可果断将所有干系,连同此辈一起舍弃,以为平息天下的怨望和惊悸好了。”
“那……那个变数怎么处置?”白牙狮面人颇为信服的点点头,随即又忍不住开口:“难道真就任其……”
“青狮,你入相了!”法冠象面人轻轻摇头:“成大事者,岂有拘泥一城一地,个人的得失?便如山君所言,就算他是变数,那也是一人;待到我辈扭转天下大势,但凭一己之力,又能奈如何?”
然而,当他们下山之后,准备重新分开;却见到一骑仓促自城内驰来报信的使者。同时也让法冠象面人一直保持高深莫测的城府,与如峙渊临的气度,差一点儿就破了防:“这就已然动手了。”
而在金墉城内,望着浩浩荡荡聚集的人马,江畋也第一次正视,自己所属暗行御史部的能量所在。终究与当初的事急从权,被迫临时联手的御史察院和金吾街使,那种仓促上阵的局面不一样了。
虽然,作为新成立的部门,暗行御史部也有不少大小毛病和问题,许多地方需要重新磨合和适应;内属外行人员的管理上也有所脱节;甚至还难免被其他,职权有所重合现有的部门借机渗透。
但终究是堂堂正正的政权组织一部分,代表了国家统治秩序和强力机关的基本立场。因此一旦全力发动起来,可以动用的资源和军队,以及后续支持,也是当初查抄长安鬼市时,所不可企及的。
正所谓是人一万过万,无边无际。哪怕眼下只调集留守本部的三个特设团,外加左右金吾卫六街使,派来听候差遣的五营子弟;近三千五百名甲兵,具列一处也蔚为可观了。
还好这么多人马集结起来的地点,以及针对行动的目标,也并不在洛都城内;不然无论是皇城大内还是政事堂、枢密院,或是河南府,理藩院,乃至其他东都分司衙门,都要彻夜为之寝食不安了。
尽管如此,战战兢兢的洛阳县和河南府,还是走马灯一般派人过来探视和咨询不断。然而,这就是岑夫人处心积虑,想要体现的主要效果和目的之一;也就是籍此全力展示暗行御史部的力量底蕴。
为此,她甚至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与其他几位副使一起奔走城中,用那十几名被发现的卧底、眼线身份为由头,与各方达成初步协议。就是以身家前程赌上这一把,打开今后本部的行事局面。
但是,在郑金吾尚且远在外地分身无暇,暂时无法迅速赶回来的情况下。作为武装突袭的打头阵,现场具体坐镇和指挥者,就舍江畋而取谁人呢?而他也没有推脱,只提出微不足道的几个小条件。
所以,他就得以站在了这里,代为简单的校阅这些汇聚而来的人马。当然了,作为先头始终还是本部,针对性训练和器械强化的特设三团;金吾子弟则负责后续支援和场面镇压、秩序维持的需要。
因此,这三团人马都穿戴上,类似牛仔篷布质地的面料,内衬以大小钢片遮护要害的紧身帛甲;及毫无任何花饰的钢壳圆边盔。获得最大限度轻便灵活,也兼顾对撕咬扑抓的防护。
此外,作为江畋的直属队员和侧近武装,林九郎以下的二十三名监司士卒,除了一身帛甲和圆边盔外,还仗着体力好多批了一层鱼鳞铠,因此看起来比别人更雄壮一圈,既铮亮光鲜又威风凛凛。
又有成士廉和辛公平两名文职亲随,身穿镶铁甲的李环和身穿明光铠的张武升,两位武装扈从;再加上,作为某种意义上武德司的代表,坚持现场见证的令狐小慕,赫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幕帐/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