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他。

　　卫顼却侧头在看她的脖子，他伸手微微触碰着那些印迹：“还疼吗？”

　　顾芊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又陌生起来，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她似乎一直不曾看清楚过这个人。

　　卫顼迎上她的目光，顾芊看到两点小小的烛光在他黑亮的眸子中闪烁着。那棱角分明的凤眼透着坚韧和毅然。

　　大婚那日晚上，母亲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和她说她的父亲和哥哥都在为这个男人做事。

　　说他们要走一条路。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拂去她眼前的散发，顾芊留意到他手心有细小的划伤。

　　是大婚之日和哥哥打斗时，捏碎那树受的伤吗？

　　他握力惊人。

　　他赤手空拳。

　　他说他从不用刀剑。

　　他有那般的武艺。

　　却深藏不露。

　　秦老先生给他写了韬光韫玉。

　　他娶了她。

　　哥哥却不用娶那位二小姐。

　　陵……王。

　　从后门而入……

　　木牍呢？

　　木牍跟着哥哥走了……

　　顾芊呆呆看着他，越来越近，仿佛想自他的眼中找到答案一般。

　　男人的手指点到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继续靠近。

　　顾芊如梦初醒一般，不由瞪大双眼，脸颊和耳朵一下子烫起来。

　　她猛得向后让开，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卫顼笑着看她，自衣襟中摸出那枚金簪，递给顾芊道：“孟珠年岁比我大些，是我姐姐。这金簪是常烈送她的定情之物，我方才和她闹着玩的，抢来说要送给你戴，你拿去还给她吧。”

　　顾芊楞楞接到手中，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卫顼没有给她时间复盘，他笑问顾芊：“你是不是吃醋？”

　　顾芊张大嘴，脸更是整个通红。

　　“还是舍不得？我再打一支更好的送你。”

　　顾芊这才摇摇头，红着脸一会儿看他。一会儿又移开眸子，却一会儿又偷偷去瞄他。

　　卫顼用拳头掩着嘴笑起来，眼睛弯弯地看她，那两点烛光不停跳跃着。

　　卫顼从她手中又拿过金簪，微笑道：“晃得我眼睛疼，快收好吧。”说完轻轻将簪子投入她衣襟中，却似乎有所察觉一般，手指向下滑过她的衣襟，隔着衣服指着她心口道：“这是什么？”

　　顾芊的脸瞬间由红转白起来。

　　卫顼笑容微敛：“拿出来吧。”不怒自威。

　　顾芊慢慢伸手探入衣襟，缓缓拿出了那把匕首。摊开手掌，将那匕首呈到卫顼面前。

　　卫顼低头看着那匕首，各色宝石争奇斗艳，争先恐后地闪烁着七彩光芒，衬得顾芊的手更是洁白细嫩。

　　顾芊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紧紧盯着他的浓密的双眉和直长的睫毛。

　　卫顼抬头凝视顾芊，稳稳开口道：“不错。替我刮刮胡须吧。”

　　顾芊俯视着这个男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打开。”卫顼扬扬下巴。

　　顾芊看着他泛青的下巴。不。是整个下颚，自鬓角到脖颈，唇上，唇下，密密匝匝地冒着胡茬。

　　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轻拔刀鞘。

　　刀鞘纹丝不动。

　　顾芊低头看了看匕首，将匕首翻转一圈，又去拔。

　　依旧打不开。

　　顾芊将匕首调转了方向，用力地拔。

　　还是不行。

　　她有些迷惑。怎么回事，真是装饰品吗？

　　卫顼笑起来，捏着她的手指搭上刀鞘上正中镶嵌的那个芸豆大的绛红色宝石上，压着她的手指轻轻摁下去，刀鞘立刻松脱而开了一条缝。

　　“你哥哥也没告诉你怎么用吗？”卫顼用手捂住下半张脸，看着满头大汗的顾芊闷闷笑起来。

　　顾芊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哥哥怎么全心全意地和这人狼狈为奸？

　　卫顼拿开手，抬起下巴，将脖子亮给顾芊，笑道：“来吧。王妃。”

　　顾芊不去看他。

　　她几乎都没用力，那一看就锋利无比的薄刃就滑脱出鞘，闪着银白的寒光，将她的脸都照亮。和它相比，那根坑坑洼洼的金簪简直如泥巴捏得一般暗哑无光。

　　顾芊拿着匕首的手抖得像门口那盆在寒风中不停摇曳的水仙一般。

　　卫顼仰着脖子瞥那明晃晃的匕首，他那高高凸起的喉结上上下下滑动着：“王妃……”

　　“啊？”顾芊呆呆看着那喉结。

　　“饶命……”